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联军前进基地却已是一片肃杀的战前景象。经过月余的休整、磨合与强化,如今的星辉军气象已然不同。万名将士默然肃立,星辉战铠在尚未熄灭的照明符文下流淌着冷冽光泽,不同属性的能量波动在他们之间隐隐共鸣,虽未完美融合,却已初步形成了整体性的压迫感。
点将台上,陈文甲青衫依旧,气息却愈发渊深似海,仿佛与周天星辰融为一体。夏清荷立于其身侧,脸色红润,眸中灵光湛然,显然已从之前的透支中恢复,甚至因祸得福,灵能修为更进一层。苏芷柔白衣胜雪,怀抱“秋籁”,气质空灵而沉静。陈龙、狂戟、妙音仙子、沧澜子、墨衡等核心高层分列两旁,人人神色凝重,却也带着一丝锐意进取的决然。
“将士们!”陈文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前路,是真正的‘死亡之海’,是连飞鸟都无法渡过的绝域,是幽冥势力盘踞的核心地带,亦是星舰主引擎沉睡之地!”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我知道,有人畏惧,有人忐忑。这并不可耻,因为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未知的天威,是狡诈的邪魔,是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危险。”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铿锵:“但,我们已无退路!幽冥尊主的目光从未离开,退缩只会迎来更快、更残酷的毁灭!唯有前进,夺取那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我们,以及我们身后所要守护的一切,才有一线生机!”
“此去,不为征服,只为生存!不为私利,只为苍生!”陈文甲抬起手,指向西方那片被晨曦微光勾勒出狰狞轮廓的无垠沙海,“告诉我,你们可愿随我,踏破这死亡禁区,为后世,杀出一条生路?!”
“愿随盟主!踏破死海!杀出生路!”
万人齐吼,声浪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震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连脚下的戈壁仿佛都在为之震颤。昂扬的斗志冲散了潜藏的恐惧,求生的欲望化作了无畏的利刃。
“开拔!”
没有冗长的仪式,命令简洁而有力。
先锋营依旧由陈龙和狂戟率领,如同出鞘的利剑,率先没入逐渐亮起的天光与沙海的交界线。紧随其后的,是主力各营,以及由玄机阁匠师和各派修士组成的庞大后勤与工程队伍。天空中,数艘经过进一步改造、体型更大、符文更密集的“巡天舟”缓缓前行,如同移动的堡垒和眼睛。
陈文甲坐镇中军“逐星号”,夏清荷与苏芷柔相伴左右。慧明大师因需处理净缘后续及协调大轮寺内部关系,暂留基地,但也承诺后续会派遣得力弟子支援。
大军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坚定地向着死亡之海挺进。
然而,就在联军主力开拔后不到半日,基地外围,一片看似平静的风化岩群中,空间微微扭曲,两道人影悄然浮现。
一人身着锦袍,面容阴柔,正是去而复返的朝廷宣旨使,李公公。另一人则披着斗篷,遮掩了面容,但周身散发的气息,赫然是西域大轮寺的武僧路数。
“看来,陈文甲是铁了心要闯‘风暴之眼’了。”李公公眯着眼,望着西方扬起的沙尘,声音尖细。
“哼,不自量力。”斗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不屑,“死亡之海深处,岂是人力可及?就算他能侥幸找到那所谓‘主引擎’,也必是强弩之末。法王的意思是……伺机而动。”
李公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陛下也是此意。让他们先去拼个你死我活吧。咱们嘛……只需确保最后的好处,不会旁落即可。听说,雷豹、雷虎那两个莽夫,已经混在联军队伍里了?”
“放心,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对视一眼,身影再次缓缓融入岩石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北域幽冥血海深处。
王座之上的猩红眸光微微闪烁,接收着来自遥远西漠的讯息。
“终于……进去了。”幽冥尊主的精神波动带着一丝冰冷的愉悦,“‘风暴之眼’……那可是连本尊都需谨慎对待的‘筛网’。陈文甲,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能活着走到‘舞台’中央。”
“传令‘影煞’,‘心煞’,按计划引导,必要时……可再给他们一些‘帮助’,务必让他们触及核心。”
“谨遵尊主法旨!”
……
联军西进之初,尚能沿着前人模糊的商道和星图指引前行。但随着深入,周遭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恶劣。天空永远是昏黄的,太阳如同一个模糊的光斑,缺乏温度。脚下的沙地变得异常松软,流沙陷阱随处可见,若非有沙海斥候提前探测和玄机阁的特制沙橇,大军寸步难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带着硫磺和金属锈蚀味道的怪风,这风不仅能带走水分,更蕴含着细微的、能侵蚀护体真气的能量颗粒。星辉军将士不得不持续运转内力维持战甲的防御灵光,消耗巨大。
更麻烦的是,这里的幽冥气息虽然稀薄,却更加隐晦、顽固,如同附骨之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心神,放大着疲惫与焦躁。苏芷柔和静斋弟子们不得不轮流奏响宁心净化的琴曲,才能勉强维持士气。
第三日傍晚,大军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巨大沙丘后扎营。
“盟主,根据星图和斥候回报,再往前三百里,就将正式进入‘死亡之海’的核心区,也就是‘风暴之眼’的外围。那里的空间异常和能量乱流会急剧增强,而且……似乎有不同于机械亡灵和沙傀的本地生物活动迹象。”陈龙在中军帐内向陈文甲汇报。
陈文甲看着沙盘上标记出的危险区域,沉吟道:“命令前军放缓速度,斥候扩大侦查范围,尤其是注意地下动静。墨衡大师,基地带来的‘定风阵’和‘空间稳定符’准备得如何?”
墨衡立刻回道:“均已调试完毕,可随时布设。另外,基于那块碎片研制的第一批一百套‘微型能源核心’和五百枚‘高级星辉护符’已经配发给了先锋营和斥候营,效果有待检验。”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众人立刻出帐,只见西南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急速扩大的、如同墨汁般的乌云!那乌云翻滚着,内部不是雷电,而是闪烁着诡异的惨绿色和暗红色光芒,带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毁灭气息!
“是‘噬灵沙暴’!”一名有经验的沙海斥候脸色大变,“快!启动所有防御阵法!固定营帐!这东西能吞噬灵力和生命!”
不用陈文甲下令,各营将领已嘶吼着指挥起来。瞬间,营地各处亮起无数阵法光芒,星辉、佛光、水幕、音障层层迭起,试图构建联合防御。
然而,那“噬灵沙暴”来得太快太猛!几乎是几个呼吸间,便已席卷而至!
“轰——!!”
如同亿万冤魂的哭嚎,黑色的沙暴狠狠撞上了联军仓促撑起的防御体系!最外层的几个小型阵法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湮灭!沙暴之中,那惨绿与暗红的光芒如同活物,附着在防御光罩上,疯狂地侵蚀、吞噬着能量!
整个营地剧烈摇晃,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维持阵法的将士们脸色瞬间苍白,内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稳住!”陈文甲一声清喝,身形已升至半空,星辰源力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注入摇摇欲坠的主防御阵眼!苏芷柔的琴音也变得高亢急促,试图驱散那侵蚀性的光芒。夏清荷则全力释放灵能,安抚着周围将士因能量被吞噬而产生的恐慌情绪。
但这沙暴的威力远超想象,其吞噬特性仿佛专门针对能量防御,联军集合众人之力布下的防线,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照此下去,不出半炷香,防御必将被破!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嗡——!”
营地中央,那块被重重保护的能源矩阵核心主体,似乎感受到了外界同源力量的急速消耗与危机,竟自主地散发出一圈柔和而磅礴的星辉涟漪!这涟漪扫过营地,所有星辉军将士体内的星辉内力仿佛受到了加持与补充,消耗速度骤然减缓!而那些附着在防御罩上的惨绿暗红光芒,在接触到这纯粹的星辰秩序之力后,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侵蚀速度明显下降!
与此同时,佩戴了“高级星辉护符”的先锋营士兵也发现,护符正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有效抵消了部分沙暴的噬灵效果!
“是核心!核心在帮我们!”夏清荷惊喜地喊道。
陈文甲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立刻传令:“所有单位,将内力属性尽可能向星辰秩序靠拢,接受核心加持!墨衡,启动所有‘定风阵’!”
有了能源核心的意外支援和针对性策略,联军终于勉强顶住了这第一波死亡之海的“问候”。
沙暴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才缓缓散去。营地一片狼藉,人人面带疲惫,但终究没有出现大规模伤亡。
劫后余生的众人,还来不及庆幸,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便带来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在沙暴过后裸露出的沙地上,发现了数条巨大无比的、如同隧道般的蜿蜒痕迹,痕迹边缘的沙粒呈现出诡异的晶体化。而在痕迹的尽头,隐约传来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摩擦与嘶鸣声。
死亡之海的真正面目,似乎正随着他们的深入,一点点地揭开那神秘而危险的面纱。暗潮,已然在无声处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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