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风把袖子从她手里拿开，心底最后的一丝期待也彻底熄灭。
他看着孙秀兰那副理所当然索求无度的嘴脸，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漫开，反而让他异常平静。
再看孙秀兰时，他语气冷淡而疏离：“娘，这是我与月儿的一份心意，送多送少，原不在于东西的多少，而在于情分的深浅。我们送出去的节礼原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区分。若娘依旧觉得这是打发要饭的，”沈培风眼神扫过那盒月饼，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便当儿子今日未曾来过。”
说罢，他竟真的伸手，作势要将礼盒盖上拿走。
孙秀兰没料到他会如此动作，一时也愣住了。
本以为沈培风至少还有读书人的风骨，今日来送节礼，心底多少还有些对自己这个母亲的关怀。
她甚至觉得，沈培风愿意来送月饼，就是在低头求和，自己以后还有希望能拿捏住他们两口子，还能再多抠些好处来，没想到碰了个硬钉子。
眼看那精致的盒子真要被他收回去，孙秀兰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一把按在盒盖上。
“你......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她语气依旧强硬，但底气已然不足，“送出来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不过是说两句罢了，你如今脾气倒是见长！你还是不是我亲生的！”
沈培风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强撑着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我是不是亲生？娘不是最清楚吗？”
说着，他收回手，转身淡淡道：“既如此，这盒月饼就当是给娘的节礼，娘就好好享用吧，儿子走了。”
这一次，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将孙秀兰那混合着恼怒、尴尬和一丝未能得逞的不甘的眼神彻底隔绝在身后那扇略显破旧的院门之内。
“大哥留步。”沈嘉安追了出来。
沈培风就快要走到牛车边上，看到沈嘉安追上来，强压下心底的烦闷，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三弟。”
沈嘉安犹豫片刻，还是替孙秀兰道了歉：“大哥，咱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我替娘给你赔个不是。”
他有意给沈培风鞠躬道歉，却被沈培风拦住。
“三弟，你是你，她是她，她心里没把我当过儿子，我也不会因为她对我的冷漠而伤心。”沈培风眼底满是落寞，但还是强撑着说道：“过几日中秋节，你若愿意，到时带着弟妹和孩子们来我家，咱们一起过节，你嫂子一家也都来，可热闹呢。”
沈嘉安微微一愣，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大哥，到时候我一定来！”
反正这个家不缺他们一家，或许他们中秋节在外，娘和二嫂还会觉得省去一顿饭的粮食呢。
似是想起什么，沈培风主动开口：“只是到时候得提前劳烦你，驾车和长松去一趟石牛村接人，到时我按人数给你车马费，或者你让长桉来驾牛车也是一样的。”
大舅哥和二舅哥两家人，加起来十几口子，光是他们家的牛车自然坐不下，思前想后，还是得借牛车，若嘉安这边不方便，他便去五叔家里借，也就是了。
沈嘉安想了想，大不了就把牛车给大哥用一天，对娘就说他去城里和镇上拉人去了。
他爽快答应下来，并保证到时一定早早就到，不让大哥操心。
兄弟两个并没有多言，沈培风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秋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也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滞闷。
沈培风心中了然，只怕他与孙秀兰之间最后的一点母子情分也快要消失殆尽。
也好，如此反倒是干净了。
他坐在牛车上，心思却早已飞回家，只有那个小小的院落，才是能让他真正卸下疲惫、感受到温暖和安宁的家。
回到家后，长松把常氏杂货铺和回春堂给的节礼一一搬下车。
常氏杂货铺给了最实在的，10斤大米和两块腊肉，另外还有一些种子。
回春堂的掌柜则是从库房挑了一株上好的何首乌，另外还有一株上好的灵芝，想来沈夫人定能将这两味药材派上用场。
晚间，沈培风躺在徐贞月身侧，夫妻两个相对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氏等徐贞月已能下床行走后，晚上便没有再陪着自家闺女，毕竟人家是夫妻，长期分床，等出了月子，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嫌隙。
就是得让姑爷知道，自家闺女给他生儿育女，到底付出了多少艰辛。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内一片朦胧，徐贞月率先开口道：“今日去老屋，婆母可是又说什么了？我瞧你回来后心情不怎么好......相公，人生在世，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难过，她没把咱们当亲人，咱们自然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沈培风听进去多少，只听见他在沉默片刻后，伸手握住了徐贞月的右手，轻轻“嗯”了一声。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挽月阁那边暂时还不愁供货，徐贞月索性老老实实坐了两天的月子。
中秋节前日。
一大早，沈培风便叫长松和长桉一块赶着牛车去村口等着，若三弟也要赶车过去，那他们两个其中一个便回来，若沈嘉安把牛车交给他们，那就直接赶车去石牛村接人。
将近晌午时分，只见长松赶着牛车走在前面，车上坐着徐敬轩一家子。
长松脸上带着笑：“老爷，夫人，三爷把车让给咱们俩，说是他今日不用，让咱们安心去接人，长桉他们在后面，随后就到！”
沈培风和徐贞月相视一笑，只等二哥一家子进门，那才是真正的团聚。
待牛车停稳，徐敬轩率先跳下来，接着是媳妇陈氏，紧接着是儿子徐望秋，最后才是儿媳妇汪氏，怀里还抱着三个月大的小娃娃徐思齐。
牛车上堆放了些小孩儿换洗的尿布，其余的都是徐家给妹子准备的节礼。
包括十斤小米、五斤猪肉，还有一个猪蹄，一条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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