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洋舰的引擎声渐渐熄灭,190mm的主炮一边,普拉秋斯站在甲板上,双手紧紧攥着冰凉的栏杆。
斯莱特从后面缓缓走来,他在后面看了一圈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的名字?”
普拉秋斯回头,斯莱特站在一片海风中。
“毕竟……皮克尔斯夫人让我在日后担任你的向导,”他走近了,“多了解一些,没事的。”
“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普拉秋斯。”普拉秋斯如实说,看着斯莱特在自己旁边身体前倾,风衣飘起。
“胆子挺大,站在船头,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大海浪就足以将你吞没。”斯莱特缓缓开口。
“但是你也站过来了。”普拉秋斯松开了栏杆上的手,“斯莱特,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
“有问题就没必要压在心里,陈述一遍就够了。”斯莱特转身面朝着他,“我愿做你的倾听者。”
“就是……你和伊芙娜为什么对我们这三人这么关心呢?感觉有点关心过头了,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不好。”普拉秋斯说。
斯莱特环抱着胸,两眼闭着转头到一边去,又睁开那棕色的清澈的瞳孔:“因为无聊。”
“无聊?”普拉秋斯疑惑,“你别告诉我,你们花那么多精力让我们加入你们是为了打发时间?”
“不,你想的太多了。”斯莱特伸出 右手食指,就要抵在普拉秋斯嘴边,被他一下躲过,“因为是同龄人,在那边,只有你们和我们是同龄人,而且还是一堆白发的人中的显眼包,看到你们,我就想起家乡的人。”
普拉秋斯越听越不对劲:这说的就好像这个委员会找人是凭感觉一样,他果断开口:“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斯莱特睫毛低垂:“肯定有,我们照顾你们,是因为你们和我们一样是同龄人,甚至我们以后就是你们的向导,至于招募你们进来的原因,对不起,尼古拉,我们也只是根据皮克尔斯夫人发出的命令办事情,无权透露……”
“总不能让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吸引你们的吧……”普拉秋斯低声喃喃,“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斯莱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嘴角扬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这么近的距离,双方的身体几乎快贴住了,普拉秋斯的眼睛在此刻突然敏锐捕捉到了斯莱特的脸侧,是他的耳朵,尖尖的外伸的耳朵……
“进入总部后,恐怕你会产生一种厌恶感。”他在耳边缓缓说道。
“什么?”普拉秋斯身子微微颤抖,眼神迷茫。
“因为有太多可以问的了,而他们都会给你一个答案,待久后就会让你毫无新鲜感,你把所有问题都问了个遍。总部就是一座大城堡,而我现在只进去过一次,就是刚加入的那一次,现在我即将拥有第二次机会了。”斯莱特拉开双方距离,他像一位优雅的魔术师一样挪到一边去,“看前面。”
普拉秋斯转身凝视,海洋的远方,这座岛的轮廓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在海水中的巨兽,而那个传说中的委员会总部,就矗立在上面。
巡洋舰迅速接近。“那就是总部?”普拉秋斯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准确来说是远东总部,真正的所有总部的总部,在巴黎。”斯莱特的嘴角在他身后扬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比想象中还要夸张……等等,巴黎?”普拉秋斯自言自语。
“怎么了?”斯莱特好奇上前。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那座岛叫什么?”普拉秋斯心想: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巴黎这个城市?那就说明很多现实世界的地方是可以在这个世界中找到的,尽管可能有所偏差。
“那是南莫尔岛,上面的城堡总部被称为斯卡德堡。”
普拉秋斯继续向前看去,格里高利牵着赛里斯在另一边走到了船头。
那上面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了,越近,越觉得是梦。
从远处看,斯卡德堡就像是从海面上凭空出现的海市蜃楼,两座陡峭高耸的山峰如同巨人的臂膀,环抱着中央一条高高的灰白色外墙,估测超过了60米高。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无法挡住后面壮观的城堡主体,那是高耸的哥特式尖顶城堡,尖塔仿佛直刺天空,位于里面的中央,两座山之间的那条外墙就是一道高的令人窒息的不可逾越的屏障,此刻就横亘在他们面前。
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突然发现,高墙下面好像就剩那些陡峭的黑色礁石,只剩海浪光顾,附近也看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港口,他们该怎么上去?
巡洋舰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他们内心焦躁起来。
“我们怎么上去?”格里高利问斯莱特,一边的塞里斯皇子仰着头,脖子都快断了,“那边好像根本没有路。”
“普尔特德索”号巡洋舰在海面上完全停了下来,他们从船头跑到了甲板左侧,都指着这个感觉近在眼前的岛屿。
“你们委员会总不能让我们自己游过去吧?”格里高利问。
斯莱特却是转过了头,看了一眼身后高耸的烟囱:“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格里高利双手放在栏杆上,手指不安敲动着。
“马库斯舰长他在干什么?”普拉秋斯说道,但是他刚说完,就听到斯莱特在一旁缓缓开口:“时间到了……”
下一秒,海水突然震颤起来。
巡洋舰左侧的海水开始翻滚涌动,巨大的气泡从深处浮起炸开,就像怪兽电影里怪兽的出场一样,好像真的有什么几十米的怪兽藏在水底,此刻就要冲破束缚,肆无忌惮了。
普拉秋斯下意识后退一步,而格里高利则死死抓住栏杆,整个身体几乎都蹲了下去,眼睛瞪得滚圆。
塞里斯一下向后跑去,躲到了伊芙娜的长裙后,双手搂紧了她。
中间的海水正在退去……不,准确来说是有什么东西从海底缓缓升起。
细长笔直的轮廓在他们面前越来越清晰了,他们足足看了三分钟,到了后面,气泡变得又小又密集,黑色的长条物破水而出,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就突然想要刺破耳膜冲击而来,在他们面前,一道长长的钢铁巨桥升起了。
露出水面后,巨桥还在上升,一直上升到距离他们甲板只有5米的距离,很多地方是黑曜石那样纯粹的黑,结构看着倒是很简单,两侧都有一条1.6米高的金属栏杆。
“别看了,这是正常的,每一个新人都会经历,委员会喜欢这种戏剧性的入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巡洋舰左侧甲板上栏杆位置下凹下去,形成一个金属收缩梯,刚好连到了桥上,普拉秋斯和格里高利两个人向那一看,伊芙娜站在那里,白色宽檐帽被海风掀起了一角,露出她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她现在甚至有些宠溺地抱着赛里斯。
“这是斯卡德堡的东侧,而其实在北侧有一个专门能停船的港口,这可能就是你们唯一一次,珍惜吧。”斯莱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此时,他们真的就像那些夜空中的萤火虫,要真正飞进无边的黑暗中了。
这条巨桥至少有150米远,普拉秋斯咽了口唾沫,在收缩梯口处看着伊芙娜牵着塞里斯的手前进,心里想着:我怎么能输给一个女生呢?就跟着踏上了这座钢铁之桥。
每走一步,脚下的金属都会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音并不大,但是直达心灵,像机械心脏在跳动,桥面不算宽,只有三米,两侧下方深色的海水看起来就是万丈深渊,汹涌的波浪滚滚向前,最后像翡翠一样击碎在巨大的礁石上。
“别往下看。”伊芙娜作为走在最前面的人,声音平静,“第一次走的人,十个人里有一半会腿软。”
格里高利几乎是死死瞪着前方了,额头冷汗直流。
“这座桥的质量没有问题吧?不会中途断裂吧?”普拉秋斯担忧地问。
“这座桥没有问题。”伊芙娜回答道,此时斯莱特走在最后面,塞里斯倒是兴奋异常,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壮观的场景见多了,他蹦蹦跳跳跟在伊芙娜身旁,开始超过了她,直到伊芙娜的右手拽住了他的后领。
“如果在这里摔下去,可是连尸体都捞不回来的。”她淡淡道。
塞里斯立即老实了。
桥的尽头,也并非他们想的那样全是礁石,没有平坦的地面,相反,平地只是被礁石遮住了,但那道高耸入云的城墙更加吸引人。
缓缓走到城墙下,普拉秋斯终于明白什么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了。
城墙看上去是用白色的巨石筑成,表面光滑,看不到任何缝隙,抬头望去,墙顶几乎消失在云雾中,仿佛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
“这……真的是人力能建出来的东西吗?”格里高利张大了嘴。
“普拉特德索”号巡洋舰远去了,身后那种尖锐的摩擦声传来,这座大桥又将沉入水底。
“这个委员会的历史可比你们想象的要久远的多,具体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清楚。”斯莱特缓缓上前,按在了城墙上的一块石砖,将它按了进去。
“咔”一声响,面前四米高的青铜门缓缓向着左侧移动,居然刚好缩进了墙里,露出一条昏暗的通道来。
穿过20米的通道,高墙之后又是数不清的一层叠一层的60层石阶,加起来的高度有15米,同时他们的视野一下就开阔清晰了起来,天空都明亮了。
“斯莱特,不知道我们需要在这里工作多少时间?”普拉秋斯问,他一旁的斯莱特一边走一边说:“目前我已经加入委员会一年了,而伊芙娜在这里只有半年,我也没有听说过委员会的什么成员退休,大概……直到你忘记你自己是谁吧。”
当视野越来越明亮开阔,他们走得越快,普拉秋斯最后一步踏上的刹那,他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走入了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境。
眼前雪白柔和一片,他赶紧望向四周,是那样恐怖的白色。
“格里高利?塞里斯!”他不安呼喊着他伙伴的名字,这里像真空,声音感觉降到了好低好低,根本传不出去,那是一种窒息感。
他在原地也挪不动路,苦恼慌张的时候,他发现正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是个人影!并且此时正背对着他,身高和他一样,甚至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着的和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所穿着的那件黑风衣是一模一样的,无风自动。
“你……你好。”普拉秋斯忍住了,他支支吾吾开口。
一片白色中,面前背对着他的这个人缓缓把头转了过来,普拉秋斯看到的是棕褐色的头发、白皙的脸、鼻尖精致,以及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琥珀色眼睛,右眼朝他眨动一下,薄唇开口,优雅又忧郁:“哥哥……”
“你!”普拉秋斯欲言又止,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转过头,眼神和他对视刹那,他就已经败下阵来,他勇气仿佛被条条锁链束缚住了,等待他的似乎只有像案板上的鱼肉那样被审判。
“这……这是幻觉吧?”普拉秋斯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低头看向自己伸起的双手,摸着身上的燕尾服。
他感觉他又有勇气了,有把握了,果断抬起了头。
刚才自己像被浸泡在牛奶里,而现在那些白色的无法触摸的物质突然像烟雾那样消散了,视野一下就清晰了,他顿时浑身一颤,回头看向身后刚才走过的一层层石阶。
“没了?”他用拇指挠了挠后脑,刚才那位喊自己哥哥的人也不见了,然而,支离破碎的记忆还是会毫无征兆冲进他的脑海。
“嘿!”前方传来塞里斯的呼喊。
他抬头望向前面正在离去的几个人,塞里斯头上的金发也被阳光照得发亮,他牵着伊芙娜的手,一边回头笑着朝自己挥手:“快跟上啊!”
格里高利也回过头来:“你要去哪?待在那里干什么?还是说想上厕所找不到在哪?”
他轻咬着唇,低声道:“奇怪,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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