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异铁成了风妄新的磨刀石,冰冷刺骨,握在手里时间稍长,指尖就冻得发麻,失去知觉。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每日除了喝药、进食,大部分时间都握着那铁块,或是静坐感应,或是用它敲击院中那石锁。
“铛…铛…”
声音沉闷,并不响亮,但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风妄自己的筋骨上。异铁的阴寒金气与他体内灰黑能量激烈冲突,如同两军在他经脉里厮杀,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脸色时而青白,时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汗水混着偶尔压不住咳出的血沫,浸湿了衣襟。
诸葛青云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想劝阻,但看到风妄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狠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能更加精细地调配药浴,在风妄每次耗尽力气后,让他浸泡其中,缓和那非人的痛楚,修复些许损伤。
灰隼则守在一旁,如同最警惕的守卫,确保没有任何外人在这关键时刻打扰。
七八日过去,风妄握着异铁的手不再抖得那么厉害。那钻心的寒意似乎适应了些,虽然依旧难熬,却不再让他几乎瞬间脱手。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体内那原本狂暴混乱的灰黑能量,在异铁寒气的不断刺激和自身意志的强行约束下,竟变得……驯服了一丝。
不再是完全失控的洪流,而像是一条被套上缰绳的恶龙,虽然依旧危险,却开始能被他引导着,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缓慢运转。运转之时,那股阴寒锋锐之意更盛,但反噬的暴戾意念却减弱了。
这一日,风妄没有再去碰那石锁。他盘膝坐在院中老树下,左手紧握异铁,右手并指如剑,悬于身前。他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一缕被淬炼过的、带着灰黑光泽与刺骨寒意的能量,缓缓汇聚于指尖。
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能量的每一次流动,都伴随着刮骨般的疼痛和对心神的巨大消耗。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又有血丝溢出。
诸葛青云和灰隼都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风妄悬着的右手食指指尖,忽然冒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光芒。那光芒只有米粒大小,边缘却锐利得仿佛能切割视线,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为这小小光点的出现而微微扭曲、降温。
风妄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锐气。他对着数步之外、墙角一块用来垫脚的青石,屈指一弹!
那点灰白光芒离指而出,速度并不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青石之中。
没有巨响,没有碎石飞溅。
只见那青石表面,以那光点没入之处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道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紧接着,整块青石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竟如同被风化的朽木般,悄然碎裂、坍塌,化作一地齑粉!
院子里一片死寂。
诸葛青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堆石粉,眼中满是震惊。这绝非寻常真气所能为!
灰隼的瞳孔也微微收缩,握紧了短刃。
风妄看着自己的指尖,那点灰白光芒已然消散,但他能感觉到,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极致锋锐与阴寒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他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他终于真正意义上,初步掌控了这股危险的力量,并将其淬炼成了属于自己的“锋刃”。
他缓缓放下手,剧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心中,却燃起了一簇火焰。
这力量是毒药,也是武器。
刘启秀送来的“磨刀石”,阴差阳错,反而帮他磨利了第一把可以反击的“匕首”。
他抬头,望向高墙之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阻碍,落在了帅府的方向。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擦去嘴角的血迹,“还差得远。”
但至少,他看到了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风妄更加疯狂地投入修炼。异铁的寒气与体内的邪力在他一次次近乎自虐的锤炼中,融合得愈发紧密。那灰白色的锋芒,从最初只能弹出米粒大小,渐渐能凝聚成寸许长短,虽然依旧无法离体太远,但其锋锐程度,足以轻易洞穿铁甲。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指劲,开始尝试将这股力量附着于青鸾剑上。过程更加凶险,青鸾剑本身的清灵之气与这灰白锋芒格格不入,几次都险些引得能量反噬,炸碎长剑。风妄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调和、压制,进展缓慢,但他乐此不疲。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拼命汲取着一切可能的力量,打磨着这把双刃剑。
这一日,他正全神贯注地引导能量温养剑身,院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不是送饭的时辰。
风妄迅速收敛气息,将那灰白能量压回体内,青鸾剑也归于平静。他面色如常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徐岩,还有一名提着药箱、面生的老者。
“风将军,”徐岩依旧是那副腔调,“刘帅听闻将军近日修炼勤勉,特请了这位孙先生过来,为将军请个平安脉。孙先生是北地有名的医道圣手,尤擅调理内息。”
那孙先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笑容和煦:“老朽孙邈,见过风将军。”
风妄心中冷笑。请脉是假,探查他体内虚实是真。刘启秀果然一直盯着他。
“有劳孙先生。”风妄伸出手,放在石桌上,神色平静。
孙邈伸出三指,搭上风妄的腕脉。他的手指干枯,却异常稳定。一股温和但极具渗透力的真气,如同细流般探入风妄经脉。
风妄立刻运转诸葛青云教他的敛息法门,将丹田处道印的微光和那灰黑能量尽数隐藏,只流露出被药物勉强压制后、依旧显得杂乱虚弱的气象。
孙邈的真气在风妄体内游走一圈,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良久,他才松开手,对徐岩道:“风将军体内异气盘根错节,郁结深沉,非寻常药石能速解。眼下虽看似平稳,然根基受损,切忌妄动真气,还需长期静养,徐徐图之。”
徐岩点了点头,看向风妄:“孙先生的话,将军可听清了?身体要紧,切勿操之过急。”
“多谢刘帅挂念,风某省得。”风妄淡淡道。
徐岩和孙邈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去。
院门关上。
风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冷。
孙邈没探出他真正的底细,但这“切勿妄动真气”的告诫,本身就是一种警告和限制。
刘启秀不希望他恢复得太快,更不希望他掌握不受控制的力量。
风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丝极淡的灰白锋芒在指尖一闪而逝。
这由不得他。
磨刀石既然送来了,这刀,就注定要越磨越利。
只是不知道,当这把刀真正出鞘的那一刻,最先感受到其锋芒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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