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石城的平静,被来自黑风隘的紧急军情打破。
“报——!庞先生,马将军!镇北侯李傕麾下大将王方,率五千精锐前军,已抵达黑风隘东侧入口,正在安营扎寨!其后续还有兵马调动迹象!”斥候风尘仆仆,声音急促。
书房内,庞稚放下手中的棋谱,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丝“果然来了”的冷峭。马秧坐在一旁,捧着药碗,眉头微蹙,咳嗽了两声:“王方?李傕麾下那个以勇猛躁进闻名的莽夫?他打头阵,看来李傕这次是想速战速决,或者……另有图谋。”
庞稚走到巨大的西北舆图前,手指点向那条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的狭窄通道——黑风隘。“黑风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是通往我砺石城腹地的咽喉之一。王方此举,看似冒进,实则是想抢占要地,逼我主力出城决战,或者……以此为饵。”
“饵?”顾寒舟此时也在书房内协助处理军务,闻言抬起头。
“李傕帐下,可不只有王方这种莽夫。”庞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那位首席军师——‘毒士’贾胥,最擅长的就是藏于幕后,编织罗网。王方这五千人,很可能就是贾胥抛出来的香饵,等着我们去吞。”
他转头看向马秧:“马儿,你身体如何?可能随我走一遭?”
马秧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苍白脸上露出一丝坚毅:“无妨。老毛病了,还死不了。总不能让你这只‘小鸟’独自去闯那‘毒士’的罗网。”
庞稚嗤笑一声:“谁要你保护?我是怕你留在城里,没人陪我下棋,闷得慌。”话虽如此,他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顾寒舟,你留守砺石城,统筹粮草军械,稳定后方。同时,密切关注风妄的情况,他刚醒,体内力量不稳,需小心看护。”
“寒舟领命!”顾寒舟肃然应道。
庞稚又对传令兵下令:“速派人传信给黄毅和法棏,让他们按计划行事,提高警惕,防备李傕声东击西。再调‘磐石营’三千,随我与马将军出征黑风隘!”
“是!”
军令如山,砺石城这座战争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
黑风隘外,王方大营。
王方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脸虬髯,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帐中,擦拭着他那柄门板似的巨斧,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军师也忒小心了!让俺老王在此扎营,却不许进攻,干等着作甚?那庞稚小鸟和马病秧子,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直接杀进隘口,踏平他们的营寨!”
帐中阴影处,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笑意:“王将军勇武,自然不惧庞、马。但主公要的,不是击退,而是尽可能重创乃至歼灭其有生力量,尤其是……若能留下庞稚或者马秧其中一人,对我军日后横扫西北,将大有裨益。”
说话者身形瘦高,穿着宽大的文士袍,面容苍白,眼神狭长,正是李傕帐下首席军师,“毒士”贾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仿佛在操控着无形的棋局。
“所以,我们在此,是等鱼上钩?”王方虽然不喜贾胥的阴森,但对他的智谋还是信服的。
“不错。”贾胥嘴角勾起,“庞稚此人,看似谨慎,实则傲气内藏。他绝不会坐视我们卡住黑风隘咽喉。一旦他率军出城,试图将我们驱逐或歼灭……呵呵。”他没有说下去,但那阴冷的笑声已说明一切。
他走到帐中一副较小的沙盘前,指着黑风隘复杂的地形:“此地,我已布下‘九曲阴风阵’。此阵借此地天然阴煞地脉,辅以源石与特制法器,一旦发动,可引动阴风怒号,扰乱方位,隔绝感知,更能滋生幻象,削弱敌军士气与体力。庞稚若来,必叫他陷入此阵,进退维谷!”
王方看着沙盘上那些标记着诡异符号的位置,虽不懂阵法奥妙,但也感到一阵寒意,咧嘴笑道:“还是军师厉害!那俺就等着看好戏了!”
贾胥微微颔首,目光望向砺石城方向,狭长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庞稚,马秧……这次,看你们如何破我这‘请君入瓮’之局。”
……
两日后,庞稚与马秧率领三千“磐石营”精锐,抵达黑风隘西侧出口,依险立下营寨。远远望去,可见对面王方军营旗帜招展,人马喧嚣,一副挑衅姿态。
中军大帐内,庞稚看着斥候绘制的最新地形图,手指轻轻敲打着王方营寨所在的位置,对身旁的马秧道:“王方扎营的位置,前凸后险,看似莽撞,实则……暗合某种阵势。贾胥那老狐狸,果然布了局。”
马秧感应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不正常的阴冷气流,咳嗽着点头:“地脉有异,隐有煞气汇聚。是阵法无疑。而且,品级不低。”
庞稚冷笑:“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他贾胥会布阵,难道我庞稚就不会破阵?”他转头对副将下令,“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多派斥候,仔细探查隘口内以及两侧山岭的情况,尤其注意有无异常的能量波动或人工布置的痕迹。”
“是!”
庞稚又对马秧道:“马儿,你这身体,不宜轻动。破阵之事,交由我来。你坐镇中军,稳住阵脚,以防不测。”
马秧知道这是庞稚关心他,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小心。贾胥此计,恐不止于此。”
庞稚自信一笑:“放心,一只藏头露尾的老鼠,还翻不了天。我倒要看看,他这‘九曲阴风阵’,能否困得住我庞稚!”
他走出大帐,望向黑风隘那如同巨兽张开的幽深入口,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锐利光芒。
风,从隘口深处吹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和寒意。
博弈的棋子,已然落下。
黑风隘,这座沉默的峡谷,即将成为智与力碰撞的舞台。
顾寒舟站在砺石城头,远眺黑风隘方向,心中萦绕着淡淡的忧虑。他低声吟道,既是祈愿,也是预感:
“黑风隘口起战云,毒士藏锋暗设伏。九曲阴阵待君入,雏凤清声可能闻?”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静室内,刚刚苏醒、还极度虚弱的风妄,似乎也感应到了远方那紧绷的战意和隐隐传来的肃杀之气,体内那两股纠缠的力量,也随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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