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精神卫生中心矗立在城市边缘，高耸的白色围墙和森严的铁门，将它与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自成一片寂静到令人不安的领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药物和封闭空间的气息。
林凡、陈浩和苏雨晴站在大门外，心情复杂。他们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声称是那位休学学生的远房表亲，前来探望——不出意外地被前台护士冷漠地拒绝了。
“没有直系亲属预约和确认，不能探视。请回吧。”护士的语气毫无波澜。
希望似乎被一堵现实的墙壁挡住。
“怎么办？”陈浩压低声音，有些焦躁，“硬闯肯定不行。”
苏雨晴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最终落在医院侧面一栋看起来稍显老旧的住院楼上。“那里是长期住院部，管理可能相对松一些。而且……我查到，那个男生很可能就在那栋楼的第三层。”
“你怎么知道的？”林凡惊讶地问。
“刘老师虽然没明说，但她提到‘长期疗养’，‘情况特殊’，结合医院的分区，三层是可能性最大的。”苏雨晴冷静地分析，“我们等到晚上，看看有没有机会。”
夜幕降临，医院的灯光次第亮起，却驱不散那股沉郁的气氛。他们绕到住院部侧面，这里灯光昏暗，树影婆娑。幸运的是，他们发现一扇供后勤人员进出的小侧门，因为频繁使用，门禁似乎并不总是锁死。
晚上八点多，趁着一名护工推着杂物车出来的间隙，三人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电视的声音和某种规律的、不知名的仪器滴答声。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他们按照指示牌，小心翼翼地摸到三楼。
三楼走廊更加寂静，两旁的房门大多紧闭，门上小小的观察窗后面，偶尔能看到晃动的身影或空洞的眼神。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模糊信息，他们找到了309病房。房门紧闭，观察窗后面一片黑暗。
苏雨晴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林凡试着拧动门把手——咔哒，门没锁。
三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一张病床靠墙放着，上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背影，面朝墙壁，一动不动。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陈腐的灰尘气息。
“你好？”林凡试探着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背影猛地一颤，但没有回头，反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蜗牛。
“我们……我们没有恶意。”苏雨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我们是想问问……关于……关于小默的事。”
当“小默”两个字出口的瞬间，病床上的人如同被电流击中，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猛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布满惊恐和长期药物作用下麻木痕迹的脸。双眼深陷，眼神涣散，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别……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嘶哑地尖叫起来，声音破碎不堪，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仿佛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们相信你！我们只是想帮忙！”陈浩急忙说道，也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
“帮忙？哈哈……哈哈哈……”男生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绝望，“没用的……谁都帮不了……它来了……它一直都在……”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穿透了林凡他们，似乎看到了更遥远、更恐怖的东西。
“它？它是谁？是小默吗？”林凡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当年在旧校区实验室，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默的全名叫什么？”
“实验室……实验室……”男生重复着这个词，瞳孔因恐惧而收缩，“血……好多血……还有粉笔……白色的……字……”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关键词却让林凡三人心头巨震。
血？粉笔字？
“小默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苏雨晴抓住了关键，语气凝重地问。
男生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死了……都死了……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只是看着……我只是看着啊！！”
他看着？
林凡如遭雷击！这个男生，和他一样，是当年的……旁观者！
“你为什么还活着？”林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名单……黑板上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这个同样目睹了（甚至可能参与了部分）事件的旁观者，没有被列入清理名单？
男生停止了呜咽，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直勾勾地看向林凡，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怜悯。
“名字？”他歪着头，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名字……不重要了……当‘它’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名单上了……躲不掉的……他也躲不掉……”
他猛地指向林凡。
“你！你也被它看见了！你也在那里！你跑不掉的！嘻嘻……嘻嘻嘻……”他又开始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信息依旧破碎，但指向性越来越明确。
“那里是哪里？旧校区实验室吗？”林凡不甘心地追问，“我们在那里能找到什么？”
男生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病床上，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名字，又像是无意义的呓语。
探访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男生的精神状态显然无法提供更清晰连贯的信息。
就在他们准备失望地离开时，苏雨晴眼尖地发现，在男生枕头底下，露出一个硬皮笔记本的一角。她犹豫了一下，趁男生不注意，轻轻将它抽了出来。
笔记本很旧，封面磨损严重。
他们不敢在病房久留，迅速退了出来。
回到医院外昏暗的路灯下，三人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笔记本。
里面是男生断断续续的日记，笔迹凌乱，很多时候语无伦次。但在一片混乱中，他们找到了几段相对清晰的记录：
“4月15日，阴。他们又去实验室了，李娟带头，张伟也跟着起哄……我不敢进去，只在外面看着……”
“4月17日。小默没来上学。他们说他在实验室自己弄伤了自己，流了很多血……老师在课堂上警告我们不许再提这件事。”
“4月20日。小默转学了。他的座位空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还在？有时候在走廊尽头，好像能看到他穿着那件旧校服……”
“5月2日。我老是做噩梦。梦里，小默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写东西……他回头看我，脸上全是血……他在笑……”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被用笔反复涂抹，几乎要划破纸背，却依然能辨认出来：
“我们都会死。下一个，是谁？”
而在这一行字的下面，笔记本的角落，用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执拗的笔触，写着一个名字——
“叶默”。
全名！
小默的全名——叶默！
并且，日记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旧校区实验室是关键地点！那里发生过导致叶默受伤流血的“意外”，而李娟、张伟，还有这个日记的主人（以及很可能包括林凡自己），都是知情者或参与者！
这个男生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精神崩溃，某种程度上“脱离”了正常的社会生活，或许正是这种“社会性死亡”，让他暂时逃过了黑板的清理？还是说，他的恐惧本身，形成了某种保护？
林凡不知道。但他紧紧攥住了这本染满恐惧的笔记本。
叶默。旧校区实验室。
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们必须去那里，在倒计时结束之前，直面一切的源头。
夜风冰冷，林凡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被恐惧浸透的名字，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名为“真相”的手，越攥越紧。
还剩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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