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这两个字，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陈序刚刚因拿到账本而升起的一丝希望。
通敌？！宋知礼竟然可能通敌？！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立刻！全力破译与‘鹞子’相关的所有交易记录！时间、金额、中间环节，我要知道一切！”陈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和急迫。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苏宛儿麾下那位经验最丰富的老账房，指着账本上那些看似规整，实则内藏乾坤的记录，眉头拧成了疙瘩：
“大人，这做账的人是个绝顶高手！表面看，这就是一本记录清晰、收支平衡的典当行流水，每一笔进出的款项都有看似合理的名目对应，比如‘古玩折现’、‘药材周转’、‘异地汇兑’等等，做得天衣无缝。”
他翻到记载那笔流向“鹞子”的款项页面，指着上面：“您看这笔，表面记录是‘采购关外皮货定金’，数额、时间、甚至虚构的货品清单都一应俱全，单从这一页看，根本挑不出毛病。”
“那你们是怎么看出破绽的？”韩昶急切地问。
“是整体结构和一些极其细微的习惯。”老账房解释道，“我们对比了多个时间段的账目，发现某些特定类型的‘支出’（比如皮货、药材），其金额和频率，与临安市面上这类生意的实际规模严重不符，高得离谱。而且，做账的人在一些数字的写法、墨迹的深浅上，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小规律，这些规律在记录这些‘特殊’款项时，会出现一致性的变化。”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找出所有这些被巧妙伪装起来的‘特殊’款项，才能拼凑出完整的资金流向？”陈序沉声道。
“正是如此！”老账房苦笑，“但对方手法太高明，将这些异常交易完美地打散、混杂在大量正常交易中，如同将一把沙子混入沙滩。仅凭人力逐条核对、凭经验判断，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理不清头绪！而且，一旦我们开始大规模查账的消息走漏，对方很可能立刻切断所有联系，毁掉更多证据！”
十天半个月？科举明天就要开始！他们连十个时辰都没有！
陈序看着那几本厚厚的、如同天书般的账本，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了胸口。明明证据就在眼前，却因为对方高超的反侦察手段而无法有效利用！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不！一定有办法！
陈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利用大数据和算法侦破经济犯罪的案例。虽然这里没有计算机，但基本的数学原理和统计方法是相通的！
“取白纸和炭笔来！”陈序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换一种方法！不跟他在细节上纠缠，我们从宏观和关联性上下手！”
他让人将账本中所有交易记录，按照时间、金额、支出类型（表面名目）、收款方代号等关键信息，分门别类地摘录到一张巨大的白纸上。
然后，他运用基础的统计学方法，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数据分析。
“忽略具体名目，重点看金额。找出所有单笔交易金额超过五千两的记录，不管它叫什么名字！”
“统计每个收款方代号出现的频率和总金额，找出那些出现次数不多，但单次或总金额异常高的代号！”
“对比同一时间段内，不同‘支出类型’的总额变化，找出那些与市场规律严重背离的异常波动！”
一条条指令发出，众人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都严格执行。
随着数据不断被归纳整理，一些隐藏在繁杂账目下的规律，开始逐渐浮现出来。
他们发现，有几笔表面名为“书画收藏”、“古籍修复”的支出，金额巨大，且都流向了一个代号为“墨轩”的账户，而这个“墨轩”与沙旺、墨香阁的账户之间存在多次隐蔽的资金互转！
他们还发现，除了“鹞子”之外，还有几个代号如“青松”、“暗流”等，也接收过数额惊人的款项，而这些代号，与之前监控到的、一些背景神秘的官员和商人的化名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他们通过比对时间线，发现每当有一笔巨款从宋府相关账户流出后不久，沙旺的实验材料采购、墨香阁的“运营”费用、以及向王敏、周炳等人的“酬劳”支付，就会立刻得到补充！
一条条原本被巧妙割裂、隐藏的资金链条，在宏观的数据分析下，被迫显露出了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还无法完全破解每一笔钱的最终具体用途，但宋知礼作为资金的核心源头，以及他通过地下钱庄向舞弊链条和可疑境外势力输送利益的整体框架，已经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大人！您这法子神了！”老账房看着那张画满了各种线条和标记的大纸，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虽然还不能完全定死每一笔，但这整体的流向，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陈序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代号“鹞子”的记录。
“集中所有人手，给我交叉比对与‘鹞子’相关的所有信息！他接收资金的时间点，与边境军情、朝堂动向、乃至宋知礼本人的行程，有没有什么关联？！”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鹞子”，或许才是揭开宋知礼和清风会最终阴谋的关键！
就在众人埋头苦干时，一名负责外部警戒的队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我们安置老钱的安全屋……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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