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云宗势力范围后,沈清辞并未急于远遁,而是按照计划,首先赶往距离青云宗约三千里外的“黑水坊市”。
这是一处位于三不管地带的散修聚集地,毗邻横亘数万里的“黑沼泽”,龙蛇混杂,消息灵通,同时也是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悬赏任务的发布地。她选择这里作为离宗后的第一站,一是为了熟悉外界环境,二也是为了通过此地,初步打响“万界阁”在外界的名头,并收集一些青云宗内难以获取的资源和信息。
她驾驭着一柄最普通不过的青叶法器,保持着炼气八层修士应有的速度,不紧不慢地飞行了数日,期间避开了几波看起来不甚友善的修士,终于抵达了黑水坊市的外围。
远远望去,一片简陋、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坐落在黑沉沉的山坳之间,以粗糙的巨石和厚重的木材搭建,大多低矮丑陋。坊市没有城墙,只有一些歪歪斜斜的木栅栏和零星的警戒阵法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殖质以及各种药草、矿石、还有若有若无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味道。来往的修士大多行色匆匆,面容带着警惕与戾气,修为从炼气中期到筑基期不等,偶尔甚至能感受到金丹修士毫不掩饰掠过的强横神识。
混乱,危险,但又充满活力与机遇。这便是黑水坊市给沈清辞的第一印象。
她压下气息,缴纳了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坊费,随着人流走进了坊市。街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摊位和店铺,叫卖声、争吵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出售的物品五花八门,从黑沼泽特产的各种毒草、妖兽材料、阴属性矿石,到来路不明的法器、功法玉简,应有尽有。
沈清辞没有急于寻找落脚点或打探消息,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低阶散修一般,在坊市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两日,熟悉这里的布局、势力分布(主要是几个较大的商铺和本地帮派),以及基本的行事规则——在这里,实力和灵石就是规则,坊市内名义上禁止争斗,但一旦离开坊市范围,生死各安天命。
第三日,她花费了三百下品灵石,在坊市相对偏僻的西区,租下了一个带有一间静室和一个小前厅的简陋石屋,租期三个月。这里环境嘈杂,灵气稀薄,但胜在不起眼。
然后,她挂出了招牌——“万界阁,解惑答疑,每问必酬”。
招牌很小,字也很普通,混在周围各种奇形怪状的招牌中,毫不显眼。开业头几天,门可罗雀。偶尔有修士好奇张望,看到柜台后只是一个炼气八层的陌生女修,大多嗤笑一声便离开了。在这黑水坊市,敢号称“解惑答疑”的,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真有本事但背景深厚之辈,显然,沈清辞看起来两者都不像。
沈清辞也不着急,每日就在前厅打坐,或者进入里间静室(实则是进入万象天)修炼、研习各项技艺,耐心等待。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一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筑基初期中年汉子,踉跄着闯进了她的铺子。他眼神绝望,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嘶哑着问道:“你可能解‘腐骨瘴’之毒?”
腐骨瘴,乃是黑沼泽深处一种罕见毒瘴,中毒者骨酥肉烂,灵力溃散,若无特定解药,七日之内必化为一滩脓血,极难救治。
沈清辞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可以。报酬,五百下品灵石,外加你身上那枚‘黑水玄蛇’的胆囊。”
那汉子瞳孔骤缩,他身中腐骨瘴以及身上有黑水玄蛇胆之事极为隐秘,此女如何得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但体内传来的阵阵蚀骨之痛让他迅速冷静下来。黑水玄蛇胆虽珍贵,但比起性命……
“你若能解,胆给你!灵石也给你!”汉子咬牙道。
沈清辞起身,取出一套银针,示意汉子坐下。她并未动用任何丹药,而是凭借强大神识,精准引导自身一缕精纯的乙木灵气(得益于万象天长期滋养),结合一套玄妙的针法,缓缓刺入汉子几处要穴及毒气汇聚之处。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沈清辞额头见汗,那汉子则惊愕地感受到,体内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腐骨瘴毒,竟真的被一丝丝逼出,顺着银针导出,化为滴滴腥臭的黑水落在地上。
当最后一缕毒气被清除,汉子顿觉浑身一轻,虽然虚弱,但那致命的威胁已然消失。
他又是震惊又是感激,毫不犹豫地取出五百灵石和那枚犹带血丝的墨绿色蛇胆,恭敬奉上:“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在下赵虎,日后但有所命,只要不违背道义,赵某绝不推辞!”
沈清辞坦然收了灵石和蛇胆,淡淡道:“交易而已,不必挂怀。阁下伤势未愈,还是尽快回去调息为好。”
赵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这才抱拳一礼,匆匆离去。
此事虽发生在雨夜,但坊市本就没有秘密。很快,“西区有个神秘女修,医术通玄,能解腐骨瘴”的消息,便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接下来几日,陆续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上门。有的是询问某种灵草下落,沈清辞凭借万象天对万物气机的敏锐感应和强大的推演能力,往往能给出大致方位;有的是修炼出了岔子,沈清辞以神识探查后,能指出其功法运行中的谬误或瓶颈所在;甚至有人拿来残缺的古老玉简,沈清辞也能根据残留气息和纹路,推断出大致的年代和可能的功用……
她收费不菲,但每次都能切中要害,解决疑难。虽然她展现的修为始终只有炼气八层,但那渊博的见识、精准的判断,尤其是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平静眼眸,让前来求助的修士再不敢有丝毫轻视。
“万界阁”的名声,渐渐在黑水坊市这潭浑水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这一日,沈清辞刚送走一位询问炼器材料融合问题的客人,正准备闭目养神,忽有所感,抬头望向门外。
只见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公子,在一名气息浑厚、显然是护卫的老者陪同下,迈步走了进来。那年轻公子目光在简陋的店铺内扫过,最后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你便是此间主人?”年轻公子开口,语气算不上客气,“听说你有些本事。本少主要去黑沼泽深处寻一处遗迹,缺个懂得破解禁制、辨识气机的向导。你若能胜任,报酬不是问题。”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心中微动。这年轻人修为在筑基中期左右,其护卫则是筑基后期巅峰,半步金丹。这等组合,在黑水坊市已算一股不弱的力量。他们要去的地方,恐怕不简单。
“寻踪探秘,破解禁制,确是本阁所长。”沈清辞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报酬如何,需视任务难易与风险而定。阁下不妨先说说,那遗迹具体在何处,有何特征,已知禁制为何?”
年轻公子眉头微挑,似乎对沈清辞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有些意外,但也少了几分轻视。他示意那护卫老者开口。
老者上前一步,声音低沉:“遗迹位于黑沼泽‘毒龙潭’往西三百里,一处被称为‘鬼哭林’的绝地边缘。特征……据古籍记载,入口处应有三尊断裂的异兽石雕。禁制多为迷幻、腐蚀类,具体不明。”
毒龙潭?鬼哭林?沈清辞心中迅速闪过关于这两个地点的信息,皆是黑沼泽中凶名昭着的险地,毒物遍布,妖兽横行,更有天然形成的迷障和绝地,金丹修士闯入亦有陨落之危。
她沉吟片刻,抬起眼:“此地凶险异常,远非寻常遗迹可比。若要本阁出手,需预付上品灵石百块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上品灵石五百,并且,遗迹中所获,若有与提升神魂、滋养空间相关的灵物或传承,我有优先选择权。”
这个价格,堪称天价!百块上品灵石,相当于十万下品灵石!那年轻公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好大的口气!”
沈清辞却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性命与机缘,孰轻孰重,阁下自可权衡。若无诚意,请便。”
年轻公子眼神变幻,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那护卫老者也微微皱眉,传音与他交流了几句。
最终,年轻公子咬了咬牙,取出了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啪的一声放在柜台上:“百块上品灵石,定金!记住你的话,若找不到遗迹,或者中途出了岔子,哼!”
沈清辞神识一扫,确认灵石无误,淡然收起。
“三日后,辰时,坊市西门集合。”
新的冒险,即将开始。而这,仅仅是她踏入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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