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凝固。
沈清辞能感觉到老妪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好感？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老妪对她并无恶意。但她依然全身肌肉紧绷，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理智告诉她，在这个神秘的老妪面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她收敛了所有敌意，微微垂下头，用一种尽可能显得无害且带着歉意的语气开口，尽管她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前辈恕罪，晚辈遭人囚禁，侥幸逃脱，迷失山林，误入宝地，并非有意冒犯。”想到这老妪似乎会说华国语，她便尽可能地用语言传达出善意。
老妪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如同凝固的沟壑。过了好几息，她才用那嘶哑的声音，缓缓地、生硬地吐出了几个音节。这音节古怪而拗口，但沈清辞凭借强大的灵魂感知力，依稀辨认出，似乎与她这些天偷学的本地土语有几分相似，但又更加古老复杂。
老妪在问她从哪里来。
难道，老妪并不会说华国语？还是只会那一两句？
沈清辞不敢多想，尝试着用这些天记住的少数几个土语词汇，配合手势，艰难地表达：“被……买来的……逃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村子的方向，做了一个捆绑和挣扎的动作。
老妪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深邃。她拄着木杖，缓缓走上前，绕着她走了一圈，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嗅着什么。沈清辞屏住呼吸，任由她打量。
“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老妪用生硬的、夹杂着古老词汇的土语慢慢说道，“不是山里人的味道……也不是普通人的味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沈清辞虽然清洗过但依旧能看出伤痕的手腕和脸颊上，猜到沈清辞只能听懂简单的词汇，斟酌着说道，“伤得不轻……能跑到这里……挺幸运。”
沈清辞心中凛然，这老妪的感知太敏锐了。她不知道老妪所说的“奇怪味道”是指什么，是万象天的气息？还是她修炼的灵气？亦或是她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印记？
“我……知道一些治疗的方法。”沈清辞谨慎地回答。
老妪不置可否，走到那个堆放虫蛹和草药的角落，拿起一个黑色的、表面有着天然诡异纹路的陶罐，轻轻摩挲着。“认得这些东西吗？”她问道。
沈清辞看着那些形态各异、有些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的虫蛹，以及那些散发着异样气息的干枯毒虫，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奇怪。”
“奇怪？”老妪嗤笑一声，声音如同夜枭，“这是山林赐予的力量，是生命另一种形态的极致。你不是奇怪我怎么能无声靠近吗？就是靠这些小东西。你们这些外来人，只知索取，不懂共生，自然觉得奇怪。”
沈清辞心中一动，“共生”？这个词从一位疑似蛊婆的老妪口中说出，似乎别有深意。她联想到村民对某些区域的避让和对驱虫草药的使用，以及这片山林相对浓郁的灵气，一个模糊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您说的对。”她恭敬地回应，“世上所有东西……都有生存的方式……希望您能详细讲解”（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自有其理。晚辈愿闻其详。）
老妪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浑浊的眼睛再次打量了她一番。“女娃子，倒不像那些只会哭喊的蠢货。”她将手中的陶罐放下，“我活不了多久了，在这山里待了一辈子，虫儿是我的伙伴，草木是我的邻居，大自然教会了我一些本领。你既然闯到了这里，也算是你我的缘分。”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这片山，养育了我们，也限制了我们。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来来去去，无非为了那点生存和欲望。但山就是山，它不说话，却有自己的规矩。违背了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沈清辞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老妪话语中蕴含的沧桑和对这片山林的深厚情感。
“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老妪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托付？“你身上的‘味道’，或许能让你走得更远，看得更清。老婆子我可以教你如何与这片山林相处，如何借用它的力量保护自己，甚至……去维护它的‘规矩’。”
沈清辞心中巨震。这几乎等同于要传授她蛊术！这对于身处陌生险境、力量被压制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也是巨大的机遇。但她并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而是冷静地问道：“您为何愿意传授于我？需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弱肉强食的深山之中。
老妪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为什么？因为老婆子我不想让这点微末本事跟着我埋进土里，更不想看到这片山，被那些不懂规矩的人糟蹋干净。至于你需要做什么……”她盯着沈清辞的眼睛，“活下去，然后，用你学到的，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守住这片山的‘规矩’。”
这个要求，看似宽泛，实则沉重。沈清辞沉默了片刻，她能感受到老妪话语中的真诚和那份对山林的执着。当然她本身也对自然怀有一定敬畏，保护山林于她而言也不算是违背意愿。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妪，郑重地点了点头：“沈清辞，愿向您学习，必不负所托。”
老妪，或者说，蛊婆，脸上那如同树皮般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她点了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叫石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从这一天起，沈清辞开始了跟随石婆学习当地土语、学习蛊术、认识山林、感应虫族的生活。
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知识，这片看似普通的深山老林，在石婆的指点下，向她揭开了神秘的一角，她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正在一点点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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