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刘唐那“杀俘立威”的提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一部分头领心中潜藏的暴戾与旧日绿林习气。附和之声虽不算众,却也带着不容忽视的杀伐之意。
端坐主位的陈霄(朱贵)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群情各异的面孔,最后落在脸色煞白、浑身筛糠的何涛与面如死灰的黄安身上。厅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总揽头领即将做出的决定,或许比方才那场大胜更具分量。
“刘唐兄弟,”陈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你的心情,我明白。官军欺压百姓,助纣为虐,确实可恨。”他先肯定了刘唐的情绪,让这位直性子的汉子脸色稍缓。
但随即,陈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而有力,目光如同能穿透人心:“然,我梁山立寨之本,乃是‘替天行道’!何谓‘道’?是快意恩仇,滥杀无辜?还是分清主次,只诛首恶,瓦解其势,收拢其心?”
他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环视众人:“这些被俘兵士,大多亦是贫苦出身,为了一口饭吃,被迫穿上这身号衣。他们家中或有父母妻儿倚门而望。杀之,除了泄一时之愤,除了让朝廷更有借口污蔑我等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除了让周边州县百姓对我等更加恐惧疏远,于我有何益处?”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唐,以及那些面露凶光的头领:“立威,靠的是堂堂正正之师,是严明如铁之纪,是战无不胜之绩!而非屠戮已放下兵器、无力反抗之俘!那等行径,与高俅、与蔡京何异?与我等誓言要推翻的污浊世道何异?!”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不少人心头。林冲微微颔首,他经历过底层军汉的苦楚;裴宣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认同,法度之下,亦应有仁心;吴用羽扇轻摇,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陈霄不再理会内部的争论,下令道:“将所有俘虏,集中于山下校场。我要亲自与他们说话。”
命令下达,很快,近千名垂头丧气、面带恐惧的官军俘虏被集中到了校场上,黑压压一片,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命运。山寨众多头领、士卒也围在四周,好奇地看着。
陈霄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目光扫过下面惶恐不安的面孔,运起内力,声音平和却传遍全场:
“诸位官兵弟兄!”
这一声称呼,让许多俘虏愕然抬头。
“我知道,你们其中大多数人,并非天生愿与我梁山为敌。或是被强征入伍,或是为糊口粮饷,不得已拿起刀枪,听令而行。你们与我梁山许多兄弟一样,本是这世道下的苦命人!”
他话语恳切,直指这些底层士卒的内心,许多人想起家中困境,眼中不禁泛起泪光。
“我梁山泊,聚义于此,立的规矩是‘替天行道’!何为天道?不杀无辜,不掠良家,便是天道!我等反的是那欺压百姓、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是那视人命如草芥的豪强恶霸!而非你们这些同样受苦的军汉弟兄!”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今日之战,你们败了。按绿林规矩,或许你等早已身首异处!但在我梁山,不行此道!我今日在此宣布:凡愿留下,真心与我等共举义旗、反抗暴政者,经查明身世清白,无大恶行者,可入我梁山,一视同仁,共享富贵!凡不愿留下,思念家乡父母者,我梁山发放路费干粮,即刻放你们归家!”
此言一出,不仅是俘虏们目瞪口呆,连许多围观的头领喽啰也都哗然!放俘虏走?还发路费?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当然,”陈霄语气转冷,目光如电般射向被押在一旁的何涛与黄安,“对于执迷不悟,甘为贪官鹰犬,残害百姓者,我梁山也绝不姑息!何涛、黄安,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为民,反倒依附权奸,兴无名之师,犯我山寨,该当何罪?!”
何涛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连连磕头求饶。黄安虽强自镇定,但脸色亦是惨白。
陈霄冷哼一声:“念在你二人尚未造成我梁山太大伤亡,今日便留你等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去武功,以儆效尤!”
他挥了挥手,裴宣会意,带人上前,依次废去了何涛、黄安的气海丹田,二人顿时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萎靡在地,武功尽失,从此与常人无异。
“将何涛、黄安,连同所有愿意归家的俘虏,一并送出山寨,发放路费,让他们走!”陈霄最终下令。
当那些选择离开的俘虏,拿着微不足道却足够他们返乡的铜钱和干粮,搀扶着已成废人的何涛、黄安,一步三回头、难以置信地走出梁山势力范围时,他们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梁山、对那位“朱贵”头领复杂难言的观感。这部分人,将成为梁山“仁义”之名最好的传播者。
而选择留下的近百名俘虏,则被蒋敬、裴宣带去登记造册,打散编入各营。他们感念不杀之恩与收留之义,忠诚度反而比一些老寨士卒更高。
聚义厅内,刘唐虽然被陈霄说服,但脸上仍有些悻悻之色。李三等旧部更是暗中撇嘴,觉得陈霄此举太过“迂腐”、“妇人之仁”,放了敌人,还倒贴钱粮,简直闻所未闻。
吴用走到陈霄身边,看着山下渐渐远去的俘虏队伍,轻摇羽扇,意味深长地道:“总揽头领此举,看似舍弃眼前之利,实则为梁山播下了难以估量的人心种子。只是……此举风险亦是不小,恐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陈霄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仿佛已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学究,梁山要走的,不是一条只能蜷缩于水泊的绝路。”他缓缓道,“我们要的,是让这天下受苦之人,闻梁山之名而心生向往;让那朝堂之上的魑魅魍魉,闻梁山之风而胆战心惊!今日种下的,或许他日,能救梁山于危难,亦未可知。”
他收回目光,看向吴用,语气坚定:“更何况,经此一战,我梁山已露锋芒。接下来,恐怕再无安宁之日了。内部的杂音,需要更强大的外部压力来涤荡;而外部的强敌,也需要更凝聚的内部人心来应对。”
放归俘虏,废官不杀,这一石破天惊之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其引发的涟漪,正迅速向着水泊之外,向着济州,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而去。而这涟漪最终会演变成怎样的风浪,此刻,无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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