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审视的目光和太后冰冷的脸色，姬明玥敛去了一身的锋芒。
只是平静地福身行礼。
“臣妇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半分被围攻的惊惶。
皇帝梁正看着她，眉头紧锁：“明玥，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回陛下，”姬明玥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空冒出来一个男人一个孩子，便说是臣妇的，岂非天大的笑话？
若今日之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他日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站出来说是我东明国的皇子公主？”
一番话，巧妙地将个人荣辱，上升到了皇家颜面和血脉传承的高度。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果然是那个在静虚观里，就敢跟他辩论天下大事的丫头。
他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陛下！”
承恩伯司孝仁见状，唯恐事情有变，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臣有铁证！足以证明这孩子，就是姬明玥的亲生儿子！”
司孝仁满脸悲愤，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受害者。
“我儿柏良，被她害得至今在京城抬不起头！我承恩伯府，更是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今日，臣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揭穿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皇帝皱眉：“哦？你有何铁证？呈上来。”
“臣的证据，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司孝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狠毒，他猛地回头，对着人群后方大喊：
“带上来！”
人群分开一条道。
两个承恩伯府的家丁，押着一个身形微胖、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的男人走了过来。
当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姬明玥的心，猛地一沉。
眼前一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哥，姬家二叔的儿子——姬隆昌！
那个嗜酒如命，没什么本事，却总爱摆兄长架子的草包堂哥！
姬明玥的指甲，瞬间嵌入了掌心。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几日，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布局对付司家和救治夜府伤兵之上。
只想着将姬明瑶放到身边看护，却独独忽略了京城里还住着二叔一家！
尤其是这个软软的堂哥。
她怎么就忘了，链条，总是从最薄弱的一环断裂！
姬隆昌被家丁推搡着，跪倒在皇帝面前，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不敢看姬明玥，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
“草民……草民姬隆昌，参见陛下……”
司孝仁厉声喝道：“姬隆昌！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若有半句虚言，你全家都性命难保！”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姬隆昌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猛地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草民吉隆昌，是姬明玥的堂哥。”
他颤抖着指向那个白面书生和孩子：“回……回陛下……他……他们的确是……是堂妹的……夫君和孩子……”
轰！
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如果说，之前的指认都只是外人的污蔑，那么此刻，来自姬家内部的亲堂兄的指认，分量何止重了千百倍！
这是铁证！是无法辩驳的铁证！
姬隆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姬明玥。
“明玥……堂哥对不起你！可是……可是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了！你就认了吧！
你认了，我们姬家……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啊！
你要是不认，我们全家……全家就都完了啊！”
他声泪俱下，演得情真意切。
仿佛他不是一个背叛者，而是一个为了家族，不得不大义灭亲的悲情英雄。
姬明玥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冷。
完了？
被司家拿捏住把柄，你就觉得完了？
真正的完了，是现在！是你亲手，将整个姬家，将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司贵妃、二皇子、郭福瑞，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亲堂兄指认，这下，你姬明玥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看向姬明玥的眼神，也带上了深深的失望和冷意。
太后更是冷哼一声，满脸鄙夷：“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皇帝，此等无媒苟合、欺君罔上的女子，断不能留！”
司柏良的妹妹司佳音，尖着嗓子附和：“对！把这个贱人浸猪笼！！”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姬明玥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她知道，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从找人、布局，到威逼利诱她的堂哥。
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回到原点。
回到那碗，早已加了料的水上。
他们要的，不只是证人，更是要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在“天意”之下，身败名裂！
好！
真是好极了！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那我就演给你们看！
姬明玥忽然笑了，她转向皇帝，再次福身：“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臣妇……认了。”
什么？！
她居然就这么认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束手就擒时，她话锋一转。
“不过，臣妇只有一个请求。”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司孝仁、郭福瑞、二皇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要证明，那就证明得彻底！请陛下恩准，用你们的法子——滴血认亲！”
她居然主动要求滴血认亲！
二皇子等人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准！”
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罗培太监立刻将那碗准备好的白玉碗，重新端了上来，放到临时条案上。
银针刺破指尖。
一滴血，从那个孩子的指尖滴落。
又一滴血，从姬明玥的指尖滴落。
两颗鲜红的血珠，在清澈的水中，如两尾追逐的鱼儿，没有丝毫排斥，迅速地、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水，还是那碗水！
血，却已相融！
“融了！融了！真的融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司孝仁和郭福瑞几乎是同时冲到碗前，死死盯着碗中那抹融开的殷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狰狞。
“姬明玥！”
司孝仁猛地转身，用手指着她，状若疯癫地嘶吼。
“铁证如山！你这个贱人！你还有何话说？！”
郭福瑞也厉声附和：“来人！将这个秽乱宫闱、欺君罔上的罪妇！给我拿下！！”
禁军的刀瞬间出鞘，寒光闪闪，对准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子。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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