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景阳宫偏殿，窗棂被厚重的锦帘半掩着，滤去了初秋的凉意，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晨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官员往来名录上。闻咏仪身着素色常服，指尖轻轻点在“胤禩-额尔赫”“胤禩-张谦”的关联线条上，眉头微蹙——这是胤珩之前整理的初步线索，如今看来，只是冰山一角。
“额娘。”胤珩轻步走进来，身上褪去了往日的少年气，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灰布长衫，袖口收紧，腰间别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记录用的炭笔与麻纸。他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沉稳：“您找我，是关于胤禩的监控安排？”
“坐。”闻咏仪示意他在对面的矮凳上坐下，将名录推过去，“之前胤璟的反应，加上你大哥查到的户部克扣运河经费、你三哥被拉拢的事，足以说明胤禩不是简单联络官员，是在刻意组党羽，目标怕是储位。”
她顿了顿，指尖加重了力道，落在“户部”“工部”的字样上：“这两个部门，一个管钱，一个管工程，是朝堂的要害。胤禩把这两处的人拉过去，将来要么在经费上卡咱们的脖子——比如你大哥的运河、你三哥的水师军备；要么在工程上做手脚，栽赃陷害，断咱们的根基。”
胤珩接过名录，快速扫过上面的关联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额娘放心，之前我就让暗线盯着额尔赫和张谦了。上周查到张谦私下给了胤禩府上一笔银子，说是‘孝敬’，具体数额还在查；额尔赫也以‘探望’为由，去胤禩府里去过两次，每次都关着门谈很久，没人知道具体说什么。”
“不够。”闻咏仪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之前的监控太散，只盯着两个人不够。你要把信息网收紧，重点监控胤禩与所有户部、工部官员的往来——不管是正途拜访，还是私下见面，都要记录清楚：时间、地点、见面的人、聊了多久，甚至他们离开时的神色，都不能漏。”
她抬眼看向胤珩，目光里满是期许：“咱们要的不是‘怀疑’，是实据。只有抓住他结党营私、甚至贪腐的把柄，才能在父皇面前戳破他的伪装，让他没机会再争夺储位。”
胤珩重重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麻纸，展开后是上书房太监的名单，其中一个名字“小德子”被圈了出来：“额娘，我早有准备。小德子是上书房的当值太监，负责记录皇子们的出入宫门时间，跟了我三年，可靠得很。他每天能见到胤禩，还能接触到户部、工部官员递进去的牌子，让他盯着，比暗线更方便。”
“小德子？”闻咏仪回忆了片刻，想起这个太监——之前胤珩查盐税案时，他曾帮忙传递过内务府的账目，做事谨慎，口风也紧。她点头认可：“这个人选好。你让他具体做什么？”
“我会让他每天记录胤禩的出入行踪：什么时候出宫，去了哪里，见了哪个官员，什么时候回宫。”胤珩手指在“小德子”的名字旁划了道线，“尤其是私下见面，比如茶馆、官员府邸这些地方，让他想办法混进去听几句，实在不行，就记清楚见面的官员是谁，事后我再让暗线去查这些官员最近的动向——比如有没有调动职位、有没有异常的银子往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还会让小德子留意上书房的奏折——户部、工部递上去的奏折，若是涉及运河、水师的经费，他会先给我递个信，咱们好提前有准备，免得被胤禩他们在奏折里动手脚，蒙骗父皇。”
闻咏仪看着胤珩条理清晰的安排，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这个儿子虽不似胤宸沉稳、胤睿锐利，却有着天生的情报敏感度，总能找到最关键的突破口。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别让小德子暴露了。胤禩心思缜密，若是察觉有人盯着他，定会反过来设局，到时候反而麻烦。”
“额娘放心，我有分寸。”胤珩将麻纸收好，塞进长衫内侧，“小德子只会在没人的时候给我递消息，用的是暗号，就算被人发现，也查不出是跟我联络。我这就去找他，把具体的记录方式和传递渠道定下来，今晚就能开始盯。”
说罢，他起身躬身行礼，轻步退出偏殿，脚步轻快却不慌乱，很快就消失在回廊尽头。
当晚，京城西市的“清风茶馆”外，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小太监正假装整理街边的灯笼，眼角却时不时瞟向茶馆二楼的雅间——正是小德子。他手里攥着个看似普通的布帕，帕子边角用炭笔轻轻画了个“八”字，旁边还记着个“张”字——这是在记录胤禩与工部侍郎张谦正在此处见面。
雅间内的谈话声隐约飘出，小德子凝神细听，只捕捉到“经费”“河堤”“机会”几个词，便立刻低下头，假装灯笼坏了，蹲在地上摆弄，实则快速在布帕内侧用指甲刻下这几个关键词——这是他与胤珩约定的暗记，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准确传递信息。
待雅间的门打开，胤禩与张谦先后出来，小德子已整理好灯笼，低着头退到路边，看着两人分别上了马车，才悄悄从怀里掏出个小竹筒，将布帕塞进去，封好口，递给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这是胤珩安排的传递人，会将竹筒送到景阳宫的暗线手中。
月色渐深，小德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而那只装着情报的竹筒，正沿着隐秘的渠道，快速送往景阳宫。与此同时，胤珩在自己的书房里，铺开新的名录，准备将今晚的情报补充上去——一张围绕胤禩的情报网，正随着小德子的行动，一点点收紧，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勾结，逐步暴露在阳光下。
景阳宫的寝殿里，闻咏仪看着窗外的月色，手指轻轻拂过胤璟的摇篮。她知道，随着情报网的升级，胤禩的党羽阴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而“子女同盟”，早已做好了准备，等着将这场围绕储位的暗斗，彻底摆到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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