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阳光格外慷慨，金灿灿地铺满了杨家村的雪地。鞭炮碎屑如同红色的花瓣，点缀在洁白的世界里，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与各家各户飘出的早饭香气交织在一起。
陆家主宅里，赵素芬正往灶膛里添着最后的柴火，大铁锅里熬着金黄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铁蛋和石墩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棉袄，正围着陆父讨要压岁钱——昨晚的红包早就被他们惦记着要买鞭炮了。
“爷爷，再给点嘛……”石墩扯着陆父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
陆父板着脸，嘴角却藏不住笑意：“昨儿不是给过了？去去去，帮你娘端粥去。”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念棠和陆建军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进来。明浩和明轩也穿着新衣，小明远被陆建军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个红布包——那是昨晚爷爷奶奶给的红包，小家伙连睡觉都舍不得松手。
“爹，娘，大哥大嫂，过年好。”陆建军沉稳地拜年，顺手把小明远放到地上。
苏念棠笑着补充：“祝爹娘身体健康，大哥大嫂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陆母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在三个孙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念棠脸上：“都来了就开饭吧。老大媳妇，把粥端上来。”
早饭桌上，金灿灿的小米粥配着昨夜的剩菜，别有一番风味。陆建军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苏念棠，见她碗里的粥少了就默默添上，见她夹菜就轻轻把盘子往她那边推。
“我自己来就行。”苏念棠低声说，耳根微微发红。
陆建军面不改色：“你多吃点，昨晚守岁没睡好。”
这话引得铁蛋和石墩偷偷发笑，被赵素芬各瞪了一眼才老实。
饭后，按照习俗该去村里拜年了。陆父站起身，环视一圈家人，最后目光落在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陆建民和招娣身上：“建民，带着招娣一起吧。”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陆建民更是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带着招娣在正月初一去村里拜年，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爹……”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怎么？”陆父神色如常，“我陆家的孙女，还不能出去拜年了？”
招娣怯生生地拉着爹爹的衣角，小脸上又是期待又是害怕。苏念棠走过去，蹲下身替她理了理衣领，柔声道：“招娣别怕，跟着爷爷和爹爹，还有三叔三婶呢。”
最终，陆建民还是牵着招娣，跟着一家人出了门。这个沉默的汉子今日特意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又带着几分释然。
拜年的队伍在村里引起了不少窃窃私语。有人惊讶地看着陆建民父女，有人会意地点头，更有那心软的婆娘偷偷往招娣口袋里塞块糖。
“陆老爹，过年好啊！这是……建民也来了？”
“招娣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个齐整丫头。”
这些看似平常的问候，对陆建民来说却如同甘霖。他笨拙地回应着，手心因为紧张而出汗，却始终紧紧牵着女儿的手。
与此同时，“苏记”铺子后院，一场悄无声息的变化正在发生。
钱寡妇和赵家媳妇来打扫时，惊讶地发现年前那场大火烧过的地方，竟然冒出了点点新绿。那嫩芽长得极快，不过一夜之间就破土而出，在焦黑的土地上格外显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钱寡妇揉揉眼睛，不敢相信。
赵家媳妇蹲下身仔细查看：“像是野菜……可这寒冬腊月的，怎么长得这么快？”
两人正纳闷着，苏念棠和陆建军拜完年也过来了。看到那片新绿，苏念棠心中一动——这恐怕是空间种子和灵泉水的效果。
“许是地气暖，加上前几日那场雪水滋润。”她不动声色地解释，“既然长出来了就是好事，开春正好能吃上新鲜野菜。”
陆建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道：“这块地既然有生机，不如好生照料着。”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陆家院子里。男人们坐在堂屋里喝茶闲聊，女人们在厨房准备午饭，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鞭炮，招娣也渐渐放开了，跟着铁蛋和石墩后面跑，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孩子的笑容。
苏念棠借着回屋取东西的工夫，意识沉入空间。灵泉边的作物长势正好，她小心采摘了些新鲜的“百里香”嫩叶，又取了些优化过的调料。退出空间时，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周记粮行的方向——昨日那场热闹的拜年，想必已经传到了某些人耳中。
果然，青石镇周记粮行的后堂里，周老板正听着手下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陆建民带着那丫头出去拜年了？”他咬着牙问。
“是、是的老板，全村人都看见了……陆家这是要重新认回这个儿子啊……”
周老板狠狠一拍桌子：“好个陆家！这是要跟我周记硬碰硬了！”他眯起眼睛，闪过一丝狠毒，“去，把王老五叫来，我有新主意……”
而此时陆家院子里，正是一片和乐融融。苏念棠用空间里取出的“百里香”嫩叶炒了一盘鸡蛋，那独特的清香让众人都赞不绝口。
“念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赵素芬由衷赞叹，“这野菜是哪来的？味道真特别。”
苏念棠笑了笑：“年前在山上偶然采的，晒干了存着的。”
陆母尝了一口，淡淡道：“味道确实不错。”这是她难得的夸奖。
最让人意外的是陆建民。饭后，他默默收拾着碗筷，突然对苏念棠说：“弟妹，铺子后院那块地……要是信得过我，开春后我帮着打理。”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陆建民从前除了埋头干活，从不过问家里的事，更别提主动提出帮忙。
苏念棠连忙道：“那太好了，正愁找不到人帮忙呢。”
陆建军拍拍二哥的肩膀：“有二哥帮忙，我们就放心了。”
夜幕降临，陆家院门口挂起了红灯笼，暖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祥和。孩子们玩累了，早早就被赶去睡觉。大人们坐在堂屋里，守着岁末的最后一夜。
陆建民破天荒地没有早早离开，而是坐在角落里，听着家人闲聊。招娣靠在他腿上，已经睡得香甜，小手里还攥着今天收到的糖果。
“开春后，我打算把铺子后面的院子好生整顿整顿。”苏念棠说着自己的计划，“种些菜，养几只鸡，自给自足，也省得总往外头买。”
陆父点头：“这个主意好。建民既然愿意帮忙，就让他多费心。”
这话等于正式认可了陆建民在家庭中的新角色。陆建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夜深了，众人都准备歇息。陆建军和苏念棠回到自家小院，三个孩子早已睡得香甜。
“今天……谢谢你。”陆建军突然说。
苏念棠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这个家，又像个家了。”陆建军看着她，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温柔，“二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苏念棠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是一家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窗外，新年的第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清辉洒在雪地上，映得夜晚如同白昼。在这个崭新的开始里，有些隔阂正在消融，有些生机正在萌发。
而在遥远的军营里，陆建军的一位战友正展开他写来的家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信上最后一行字格外醒目：
“……吾妻念棠，贤良淑德，持家有方。家中诸事安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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