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晨雾还没有散尽时，沈辰已站在盐湖边缘。
昨夜他反复查阅残卷后，确认了盐湖底三尺厚的盐晶层，正是灵脉分支节点最天然的“反应介质”。
“灵核共鸣+盐晶反应+灵脉节点激活。”沈辰低声复述着图纸背面显形的启动条件。
这枚从秘境里寻得的菱形晶体，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颤，像在应和某种远古的韵律。
他蹲下身，指尖蘸了湖水。
咸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盐湖的水含钠量极高，与前世实验室里的饱和食盐水何其相似。
若将盐晶层比作电解质溶液，灵核作为电极……
“就差阵眼了。”沈辰解下背上的竹篓，取出三枚刻着螺旋纹的符石。
这是他用三天时间，以秘银混合灵脂玉打磨而成的，每道纹路都对应着灵枢院残卷里的“能量传导公式”。
当第一枚符石插入盐滩时，湖面突然荡开一圈涟漪。
沈辰抬头，看见晨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隙，阳光正好落下来，在他额角镀了层金。
他笑了笑——灵脉在回应。
“沈辰！”
暴喝声像惊雷劈开晨雾。
赵炎的身影从左侧芦苇丛里窜出，腰间佩剑“嗡”地出鞘，赤红色剑气裹着灼热气浪直取沈辰后心。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外门弟子，两人持短刃封死退路，另一人掐诀引动地面，数根盐晶刺从沈辰脚边破土而出。
“果然来了。”沈辰没有回头。
他早该想到，自那日在宗门小比用“盐晶暴雨”击溃三阶妖兽后，赵炎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骨。
更别说前日在演武场，这人气急败坏地掀了他的实验台，吼着“旁门左道也配称天才”。
灵核在他心口发烫。
沈辰反手按向腰间，菱形晶体瞬间没入掌心，一层淡蓝色光膜从皮肤表面蔓延开来，恰好接住那道烈焰剑气。
“叮——”
金属交鸣般的脆响里，赵炎的剑气被弹得偏了方向，劈在十米外的盐滩上，炸出个焦黑的坑。
他本人踉跄着退了三步：“这是什么鬼东西？！”
“灵核护体。”沈辰终于转身，指尖还捏着第二枚符石。
他的目光扫过赵炎涨红的脸，扫过那三个正从左右包抄的外门弟子，最后落在赵炎腰间——那里挂着半块传讯玉牌，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灵力波动。
“你让药童小竹偷瞧我的日程，对吧？”
赵炎瞳孔骤缩。
“昨日卯时，你在膳堂用灵米糕哄他。”沈辰的声音很轻，“他说你问‘沈师兄最近总往哪跑’，还塞了颗养气丹。”
“你——”
“够了。”沈辰打断他，低头将第二枚符石按进盐滩。
符石触地的瞬间，湖面腾起一片白雾，隐约能听见地下传来“咔嚓”轻响，是盐晶层在灵力刺激下开始重组。
“我没时间和你缠斗。”
“老子偏不让你得逞！”赵炎吼着挥剑再上，这次他学乖了，剑气不再直取要害，而是冲着沈辰手中的符石去。
那三个外门弟子也同时发难：左边的掷出淬毒飞针，右边的引动风刃切割，脚下的盐晶刺则越长越高，眼看要缠住沈辰的脚踝。
“风某倒觉得，他该得逞。”
清越的声音混着风声从头顶落下。
一道青影如鹤掠至，风无影单脚点在盐晶刺顶端，指尖凝聚的风刃如银蝶纷飞——左路的飞针被卷进气旋绞成碎末，右路的风刃被反向推回，正撞在那弟子胸口，疼得他闷哼着后退。
至于脚下的盐晶刺，早被风无影的袖中剑削成了齑粉。
“你……你怎么会帮他？！”赵炎的剑尖都在发抖。
风无影是内门出了名的“孤鹤”，向来只看实力不看人情，上回他在演武场输给风无影三招，这天才至今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我帮的是能让修仙变‘有意思’的人。”风无影退到沈辰身侧，袖袍一振，将试图绕后的两个外门弟子逼得连滚带爬。
他瞥了眼沈辰手中的符石，眉峰微挑，“前日你用中和反应化解毒雾，我在暗处瞧着——那些守旧派说你是取巧，可若取巧能救命，要规矩做什么？”
沈辰的手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药园，白芷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正用分液法提纯灵草汁液，那姑娘捧着琉璃瓶笑：“原来丹火不一定要烧得通红，控制温度比猛火更有用呢。”
“第三枚符石。”沈辰将最后一枚符石递给风无影，“麻烦你帮我嵌进湖中心的礁石。”
风无影接得很稳：“好。”
他足尖点地，身影化作一缕青风，转瞬便到了湖中央。
礁石上的盐晶被他的灵力震落，符石嵌入的瞬间，整个盐湖突然泛起淡金色波纹。
波纹从中心向外扩散，所过之处，盐晶层里的钠离子、氯离子像被无形的手搅动，在湖面勾勒出复杂的螺旋纹路——正是灵枢院图纸上的标志。
“这是……灵脉共鸣？”赵炎的声音发颤。
他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动，那是灵脉被唤醒的征兆。
作为火灵根修士，他甚至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火属性灵力正朝着盐湖汇聚，像无数发光的金粉。
“第一阶段……完成了。”沈辰闭上眼。
灵核在他识海里发烫，他能“看”到地下灵脉如巨蟒般苏醒，盐晶层作为介质，正将灵脉能量转化为可操控的波动。
前世实验室里，他曾用核磁共振仪观测分子结构。如今，他用灵枢院的方法，观测着天地间最磅礴的“能量分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赵炎的剑垂了下来。
此刻的沈辰在他眼里陌生得可怕——不再是那个被他当众羞辱的废柴，而是站在光里，指尖握着某种古老又崭新的力量的……掌控者。
“建一座塔。”沈辰睁开眼，目光穿过湖面，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
那里是宗门主峰的方向，也是灵脉的主节点所在，“一座能连通天地灵脉的塔。到那时……”他没说完，因为盐湖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像古钟在地下敲响，又像巨兽从沉睡中苏醒。
湖面的淡金色波纹突然加剧，原本清晰的螺旋纹路开始扭曲，盐晶层下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沈辰的灵核突然剧烈震颤，他甚至能看见湖底深处有幽蓝光点在聚集，像无数双眼睛正在睁开。
“这是……”风无影的脸色变了。
他退到沈辰身边，指尖凝聚的风刃随时准备出鞘。
赵炎的几个心腹早吓得连滚带爬，其中一个甚至跌进了盐湖，溅起的水花里竟混着细碎的血珠——不知是被盐晶割伤，还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震伤。
沈辰没有动。
他望着湖面翻涌的金光，感受着灵核传来的灼热，突然笑了。
那是前世在实验室里，第一次看见自己设计的催化剂让反应速率提升十倍时，才会露出的笑。
“灵枢院的残卷里说过，‘当盐晶与灵脉共鸣时，沉睡的东西会被唤醒’。”他轻声道，“看来他们没骗我。”
盐湖深处的轰鸣越来越响，连岸边的芦苇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赵炎终于撑不住，拽着两个还能跑的手下扭头就跑，跑出去十丈远还在喊：“沈辰！你这是在玩火！早晚会被自己的邪术反噬——”
“闭嘴。”风无影的风刃擦着赵炎的耳朵飞过，在他脚边削出道深沟。
他转头看向沈辰，眼底有压抑的兴奋，“需要我留下帮忙吗？”
“不用。”沈辰摇了摇头。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积蓄，但远未到失控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独自确认这“唤醒”的究竟是什么——是灵枢院留下的后手，还是某种被封印的古物？
风无影没多问。
他冲沈辰抱了抱拳，身影化作青风消散在晨雾里，只留下一句话飘进沈辰耳中：“明日演武场，我等你说详情。”
沈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湖面。
此时的盐湖已完全变了模样：淡金色波纹里浮起无数细碎的盐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撒了把星子进去。
而那来自湖底的轰鸣，仍在持续，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摸出怀中的图纸，发现原本空白的边缘，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灵枢塔基，需见天光。”
“看来第二阶段，要去主峰了。”沈辰将图纸收好，转身走向岸边的竹篓。
他需要整理今天的实验数据，特别是灵核与盐晶反应的能量转化率——这些都将是建造灵枢塔的关键。
刚迈出两步，身后的轰鸣突然拔高，像有什么东西终于挣开了束缚。
沈辰猛地回头。
他看见湖面中央的盐晶层正在塌陷，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
黑洞里涌出的蓝光越来越亮，竟在半空凝成一道螺旋形光带，直插云霄。
光带中隐约能看见齿轮转动的轮廓，与图纸上的“中枢灵塔”结构如出一辙。
“这是……塔基的虚影？”沈辰屏住呼吸。
他能感觉到，这道虚影正在吸收天地灵力，每转动一圈，就变得更清晰一分。
而在虚影最深处，有个东西在发光，像颗被封印了千年的星辰。
盐湖深处的轰鸣戛然而止。
虚影缓缓消散，湖面重新归于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沈辰知道不是——他的灵核还在发烫，图纸上的新字还在，湖底那个黑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岩层，与他的识海轻轻相触。
“灵枢院。”沈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灵核，“你们到底留下了什么？”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是宗门召唤外门弟子回峰的信号。
沈辰背起竹篓，最后看了眼盐湖。
晨雾已经散了，阳光正照亮整片盐滩，那些被剑气劈出的焦痕，那些被风刃削断的盐晶刺，此刻都镀着层暖金，像大地的伤疤在发光。
他转身走向宗门方向，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盐湖深处，那道虚影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齿轮中心的星辰突然明灭了三次。
像是回应，又像是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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