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踏入方碑裂缝的瞬间，指尖先触到一片冷冽的光。
那光不像灵力般温软，倒像是被冻住的星河，每一粒光斑都凝着某种古老的叙事，在他掌心炸开细碎的刺痛。
玄璃的手仍被他牵着，灵体穿过光流时带起涟漪，像一滴墨落进静水：“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
记忆回廊在他们脚下展开。
两侧的墙由无数光茧堆叠而成，每个光茧里都浮着模糊的影子——有持剑的修士、执笔的书生、甚至裹着兽皮的原始人。
他们的嘴型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沈辰屏息细听，竟全是“我要改写法则”。
“这些是……”玄璃的声音发颤。
“失败者的意识残痕。”墨痕残魂突然从沈辰识海钻出来，雾气凝成的指尖虚点向最近的光茧。
那影子的面容瞬间清晰——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额间有与墨痕相似的银纹，“每一缕残念都曾试图书写新法则，最后都被校正光流吞噬。”
沈辰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光茧群，突然定在某处。
那个光茧里的身影，穿着白大褂。
实验室的顶灯在他发梢投下暖黄光晕，他正踮脚在黑板上写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吉布斯自由能ΔG = Δh - tΔS，当ΔG小于零时，反应才会自发进行……”
“这是……”沈辰的喉咙发紧。
那是他前世读博时给本科生代课的场景，连黑板角落没擦干净的“下周交实验报告”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我们。”墨痕残魂的雾气剧烈翻涌，“每个试图改写法则的变量，最终都会成为回廊里的标本。你不是第一个，是第N次迭代。”
沈辰的指尖按在光茧上。
冷硬的光壁突然软化，前世的声音裹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记住，真正的改变不是对抗规则，是让规则为你改变。”
他猛然抬头。
记忆回廊的尽头，一颗暗色晶核正悬浮在光流中央。
晶核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的光，像被锁在琥珀里的血。
【禁止变量嵌入主反应链】
碑文从晶核表面浮起，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高温，在沈辰视网膜上烙下印记。
“他们怕的就是变量嵌入。”沈辰摸出腰间的短刃。
玄璃立刻攥住他手腕，灵体的温度低得惊人：“你要干什么？”
“当催化剂。”沈辰反手握住她的手，将短刃按进自己掌心。
鲜血涌出的瞬间，他闻到铁锈味在舌尖漫开——和前世做铁氧化实验时，试管破裂溅到嘴角的味道一模一样，“催化剂不参与反应，但能降低活化能。法则清除协议的活化能太高，需要有人当引子。”
玄璃的指尖在发抖：“那会烧尽你的神魂！”
“总比被当标本困在这里强。”沈辰将滴血的手掌按向晶核裂痕。
血珠未落，已被晶核贪婪地吸了进去。
整座方碑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记忆回廊的光茧开始成片碎裂，那些失败者的残念发出尖啸，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自组织响应协议，启动。”沈辰盘坐在晶核前，神识如游丝般探入裂痕。
前世的化学知识在识海里翻涌——元素周期表、反应动力学、量子化学，所有被他背到滚瓜烂熟的公式突然有了新的形状，变成闪着蓝光的“法则语义单元”，顺着晶核的裂痕蔓延。
“ΔG小于零……”他低语，“新的反应式，该自发了。”
晶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沈辰的意识被扯成无数碎片，每片都裹着他书写的方程片段，顺着晶格网络疯狂扩散。
玄璃看见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像块正在融化的冰：“沈辰！”
“看晶格。”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玄璃抬头，只见原本单调的晶格海浮起无数淡蓝光点，每个光点都是“ΔG = Δh - tΔS”的残影，“这是变量复制，他们清除不掉所有我。”
虚空突然撕裂。
厄影的身影从中踏出，周身缠绕着锁链般的灰光，双眼彻底褪成灰白：“终局清除协议，启动。”他抬手，一道能抹除存在的灰光直扑方碑。
“链式催化响应，启动！”沈辰分散在晶格中的意识分身齐声低喝。
无数方程光点突然聚成旋涡，将灰光狠狠折射回去。
厄影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灰光扫过他胸口的瞬间，他的身躯开始剥落，像被强酸碱腐蚀的金属：“你……竟让法则……自我复制？！”
“法则本就是反应式。”沈辰的本体已经半透明，却仍在笑，“有催化剂的反应式，只会越来越快。”
厄影的最后一声惨叫被方碑的轰鸣淹没。
他的身影散成灰雾，连残念都没留下。
晶核突然剧烈震颤。
记忆回廊的光茧开始逆转——破碎的光片重新聚合，失败者的残念不再尖叫，而是露出释然的笑。
方碑表面的旧字如退潮的海水褪去，新的碑文浮现：
【检测到稳定催化源，启动变量继承协议】
“这一次……赢了。”赤炎子的残念不知何时出现，声音里带着沧桑的释然。
“不。”墨痕残魂的雾气重新凝成人形，眉眼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只是开始了。”
玄璃的眼泪落在沈辰肩头——灵体本不该有眼泪，但此刻她分明尝到咸涩。
她望着他逐渐透明的身躯，能透过他的胸口看见后方记忆回廊里前世的自己：“你付出的代价……”
“催化剂从不惧消耗。”沈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这一碰，他的手掌彻底散成光点，“去看看新的反应式吧。晶格海的脉动，该变了。”
玄璃望着他消散的方向。
方碑外，晶格海的蓝光正在蔓延，像一片被点燃的海。
而她的掌心，还残留着他最后那滴鲜血的温度——那不是普通的血，是新的反应常数，正随着晶格的脉动，在整个世界的血管里奔涌。
沈辰的声音最后一次在她识海响起，带着实验室里惯有的温和：“记住，当ΔG小于零的时候……”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玄璃抬头。方碑顶端，新的碑文在光流中流转，最后定格成一行字：
【催化源已嵌入主反应链，法则迭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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