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方舟“纪元”,正常宇宙,代号“摇篮”的悬臂边缘。
当“方舟纪元”那伤痕累累的舰体,终于穿过那道不稳定的“时空裂隙”时,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船员的感知之中。
这里有光。虽然遥远,但却是真实的、由恒星燃烧而产生的光。
这里有物质。有稀薄的星际尘埃,有微弱的引力场。
这里有“法则”。稳定、可预测、不再充满恶意的物理法则。
他们,逃离了那片宇宙的坟场。
舰桥上,一片死寂。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幸存的船员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全息屏幕上那片虽然荒芜、但却“正常”的星空,眼中,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新的、更加诡异的危机,所打破。
“伊拉指挥官…她…她倒下了!”
医疗中心,传来了急促的呼救。
当人们将伊拉从生态区抬出来时,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力量耗尽而干瘪,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掏空”了的状态。她的皮肤,那标志性的银色,变得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金属。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更可怕的是,所有幸存的星尘之子,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身体蜷缩着,发出痛苦的、不成声的呻吟。他们的脸上,没有伤口,却比任何伤口都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渴求”与“空虚”。
“他们的熵力读数…正在归零!” 负责检测的医疗官,声音颤抖地报告道。“不…不是归零。是他们的身体,正在‘排斥’熵力!他们…他们无法再从周围的环境中,吸收到任何熵能了!”
瓦莱里乌斯博士,看着病床上那些如同濒死之鱼般挣扎的星尘之子,一个可怕的、他之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暗物质海”中,为了对抗那片“虚无”,星尘之子们被迫将自己的熵力,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的输出功率。他们的身体,为了适应这种极限状态,发生了一种不可逆的“进化”。
他们,对高浓度的、纯净的熵能,产生了致命的“依赖”。
就像一个长期注射高浓度毒品的瘾君子,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再适应“正常”的环境。
脱离了“暗物质海”这个“毒源”之后,他们,集体陷入了最残酷的“戒断反应”。
他们的灵魂,仿佛被挖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疯狂地、歇斯底里地,渴望着被熵能所填满。而新宇宙中,那温和而平缓的熵循环,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滴水,对于一片撒哈拉沙漠,根本无济于事。
“不…不…给我…给我…” 一名年轻的星尘之子,在昏迷中,伸出手,胡乱地抓挠着空气,他的眼中,充满了野兽般的、疯狂的饥渴。
“好冷…好空…我要被…撕碎了…”
他们的哀嚎,虽然微弱,却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这些曾经的守护神,如今,却成了最痛苦、最可怜的…病人。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尘之子们在痛苦中走向死亡时,一个身影,从病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是凯尔。那个在“虚空鲸落”中,第一个接触到“免疫”金属的星尘之子。他的意志,比其他人,都要坚定。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深处,却燃烧着一丝疯狂的火焰。
“饿…”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如同野兽般的音节。
他的目光,在医疗中心里,疯狂地扫视着。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被特殊能量罩囚禁着的、正在安静地“睡觉”的“小熵”身上。
那里,有最纯净、最浓郁的熵能。
那里,有他的“解药”。
“凯尔!你要干什么?!” 一名船员,惊恐地看着他,想要上前阻止。
但已经晚了。
凯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体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狠狠地,撞向了那个能量囚笼。
他的力量,虽然因为戒断反应而变得极不稳定,但那份源自本能的、对熵能的渴望,却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力量”。
轰!
能量囚笼,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出现了裂痕。
“小熵”被惊醒了。它那双紫色的眼睛,充满了惊恐与困惑。它不明白,这个曾经与它达成“共生协议”的“朋友”,为什么会突然攻击它。
凯尔,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他伸出双手,狠狠地,抓向了“小熵”的身体。
当他的手,触碰到“小熵”那由液态金属构成的身体时,他发出了满足的、如同吸食毒品般的、陶醉的呻吟。
纯净的、高浓度的熵能,通过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他灵魂中那个巨大的“黑洞”,瞬间被填满了。
他那黯淡的银色肌肤,重新变得光亮。他那空洞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
他,“痊愈”了。
“凯尔!住手!” 伊拉,在此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病床上挣扎起来,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怒吼。“你不能这么做!”
凯尔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伊拉。他的脸上,没有了痛苦,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平静”。
“为什么?”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问一个天真的问题。“伊拉指挥官,你不饿吗?你看,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地,从“小熵”的身体里,抽取着熵能。“小熵”发出了痛苦的、悲鸣的“嗡嗡”声,它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萎缩。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其他星尘之子们心中那最后的、名为“理智”的引线。
“饿…我也饿…”
“给我…也给我一点…”
又有两名星尘之子,从病床上爬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同样疯狂的饥渴,扑向了“小熵”。
“拦住他们!” 瓦莱里乌斯博士,嘶声力竭地大喊。
忠于伊拉的船员们,举起武器,试图阻止那些疯狂的星尘之子。
但已经晚了。
一场,为了争夺“解药”的、最丑陋、最悲哀的“种群内战”,在方舟的医疗中心,彻底爆发。
曾经的战友,此刻,却为了生存,变成了最致命的敌人。
星尘之子们,用他们那不稳定的力量,疯狂地攻击着一切阻拦他们的人。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正在被同伴们疯狂“啃食”的、可怜的“向导”。
伊拉,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她的心,彻底碎了。她想要阻止,但她的身体,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们,她的希望,正在这片小小的医疗中心里,为了活下去,而互相撕咬,吞噬同类。
就在这场内战即将演变成一场彻底的屠杀时,一个透明的、几乎快要消失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医疗中心的中央。
是苏晴。
她的星魂体,已经黯淡到了极限。她的身体,大部分已经变得完全透明,仿佛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美丽的琉璃幻影。她那本已残缺的意识,在目睹了这场惨剧后,再次,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她感觉,自己正在忘记…什么是“悲伤”。
但她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用强大的力量去镇压。那只会让这些正在经历戒断反应的星尘之子们,更加痛苦。
她必须,从根本上,解决他们“渴求”的问题。
“孩子们…” 她的声音,不再是威严的宣告,而是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了无尽怜悯的叹息。“…别怕。”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连创世神都未曾想过的、最极致、最彻底的…自我献祭。
她,要将自己的“星魂”,彻底“打碎”。
“以我之名,以我之魂,化为桥梁,连接此世与彼方…”
她那由时间法则构成的、琉璃般的身体,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以我之记忆,为食粮,慰汝之饥渴…”
轰——!!!
她的星魂体,在这一刻,彻底,爆开了!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只有一场无声的、金色的“雨”。
亿万个、比尘埃更微小的、闪烁着柔和金光的“星魂碎片”,如同一场温暖的、神圣的细雨,缓缓地,洒向了整个“方舟纪元”。
这些碎片,没有攻击性,没有破坏力。它们,只是“融入”。
它们,融入了方舟的每一寸金属,每一缕空气。
它们,融入了每一个星尘之子的身体,融入了他们灵魂中那个痛苦的“黑洞”之中。
在凯尔的手即将再次抓向“小熵”时,一片金色的碎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愣住了。
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纯净、却又无比微弱的熵能,从那片碎片中,缓缓地,流入了他的身体。
这股熵能,虽然微弱,却像一剂最精准的、最温和的“替代品”。它没有立刻填满他的“黑洞”,却像一根“输液管”,正在缓慢地、持续地,为他补充着能量。
他灵魂中那股疯狂的、歇斯底里的饥渴,瞬间,被抚平了。
他眼中的疯狂,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巨大的…震惊与…愧疚。
他缓缓地,放开了手。他看着自己那双刚刚还在攻击同伴的手,又看了看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熵”,最后,他抬起头,看向了那场正在洒落的、金色的“雨”。
“苏晴…执政官…” 他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金色的光点,从他的眼角滑落。
所有的星尘之子,都在这场金色的雨中,停止了疯狂的攻击。他们一个个,都像凯尔一样,跪倒在地,感受着那份来自女神的、最后的、也是最温柔的“馈赠”。
他们的“戒断反应”,被“治愈”了。
但代价是…
苏晴,作为“时间女神”的独立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不再是一个“个体”。她,化作了这个“法则气泡”本身。她,成为了维系着星尘之子们生存的、一条永不枯竭的、由她的“自我”构成的…“熵能河流”。
在医疗中心的中央,那个曾经承载着苏晴星魂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完全透明的、几乎看不见的、人形的轮廓。
那个轮廓,正在缓缓地,变得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方舟,得救了。
星尘之子,得救了。
但他们的守护神,为了拯救他们,彻底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件“工具”,一条“法则”。
她,还在那里。
但她,也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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