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被推开的刹那，冷风裹着雨丝直灌进来，打在陈曼脸上，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意。她脚步未停，目光却死死黏在安安身上——那孩子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红痕，脚步踉跄着，被身旁的黑衣人拽得东倒西歪，嘴里还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走快点。”江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耐。他手里的枪收进了雨衣内侧，却依旧保持着随时能拔出来的姿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的集装箱。雨幕模糊了视线，远处的芦苇荡在风里疯狂摇曳，像是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陈曼的耳廓里，蓝牙耳机传来的电流声稳定而清晰。陆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稳住，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观音庙那条路，有段下坡路，路面湿滑，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陈曼的心猛地一沉，脚下的泥泞更显湿滑。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指尖悄悄摩挲着藏在袖口的微型信号发射器——那是陆队昨晚交给她的第二道保险，比纽扣更隐蔽，只要轻轻按下，就能精准定位，还能触发埋伏在沿途的微型摄像头。
“磨磨蹭蹭干什么？”身后的黑衣人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让她险些摔倒。陈曼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集装箱，回头时，眼底已经带上了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恐惧，“路太滑了，我走不快。江浩，你答应过我的，拿到证据就放了安安。”
江浩冷笑一声，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贴在额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阴鸷：“放心，我说话算话。不过，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观音庙那边，我也安排了人。要是让我发现警察的影子……”
他的话没说完，眼神却扫过安安，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寒光：“我不敢。我只想带着安安离开。”
一行人踩着泥泞的土路，朝着城郊的方向走去。雨越下越大，打在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那是陆队带着的追踪小队，正踩着同样的泥泞，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小李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急促：“陆队，前面三百米就是下坡路了。江浩的两个手下，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都带着家伙。安安被夹在中间，硬冲的话，怕伤着孩子。”
陆队的目光落在夜视仪的屏幕上，画面里，五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江浩走在最中间，陈曼和安安被夹在两侧，两个黑衣人殿后。下坡路的坡度很陡，路面是未经修整的土路，雨水浸泡后，变得泥泞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通知技术科，启动沿途的摄像头。”陆队低声吩咐，手指在战术手套上轻轻敲击着，“让埋伏在坡底的人准备好防滑钉，等信号。陈曼那边，应该会想办法制造混乱。”
通讯频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队员们均匀的呼吸声。
前方的陈曼，已经能看到观音庙的轮廓了。那座破败的庙宇藏在半山腰，红墙斑驳，飞檐翘角上的琉璃瓦掉了大半，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荒凉。而通往庙宇的必经之路，正是那段陡峭的下坡路。
“就是这里了。”陈曼停下脚步，指着那条蜿蜒向下的土路，“证据就藏在观音庙的后殿佛像下面。要过去，就得走这条路。”
江浩的目光扫过那条下坡路，眉头皱了皱。路面湿滑，一眼就能看出不好走。他回头看了眼两个手下，沉声吩咐：“你们两个，先下去探探路。小心点。”
两个黑衣人应了一声，松开了安安，一前一后地朝着下坡路走去。他们的脚步放得很轻，手里的枪握得紧紧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机会来了。
陈曼的指尖悄悄触碰到了袖口的信号发射器，只要轻轻按下……
就在这时，安安突然哭出声来，挣脱了江浩的手，朝着陈曼扑了过来：“妈妈！我怕！我要回家！”
江浩的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抓安安的胳膊。陈曼眼疾手快，一把将安安护在怀里，转身就朝着下坡路跑去。她的动作又快又急，脚下的泥泞让她险些滑倒，却依旧死死抱着安安，朝着坡底冲去。
“找死！”江浩怒吼一声，伸手就去拔雨衣里的枪。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曼按下了信号发射器。
“砰！”
一声闷响从坡底传来，那是防滑钉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两道强光突然亮起，刺得江浩和两个探路的黑衣人睁不开眼睛。
“有埋伏！”黑衣人惊呼出声，慌乱地举枪扫射。子弹划破雨幕，打在集装箱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行动！”陆队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炸开。
早已埋伏好的队员们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动作迅猛如猎豹。小李带着两个人，直扑殿后的两个黑衣人，警棍挥舞间，精准地击中了他们的手腕。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反剪住双手，按在了泥泞里。
江浩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开枪。他的视线模糊，只看到陈曼抱着安安，跌跌撞撞地朝着坡底跑去。他怒吼着，抬脚就追，却忘了脚下是湿滑的下坡路。刚跑两步，就重重地滑倒在地，手里的枪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水洼里。
“江浩，束手就擒吧！”陆队的声音从强光后传来，带着凛然的正气。他快步走上前，一把踩住了江浩的手腕，冰冷的手铐瞬间铐住了他的双手。
江浩挣扎着，嘴里发出不甘的嘶吼：“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观音庙的位置？陈曼，你这个贱人！你敢耍我！”
陈曼抱着安安，站在坡底，看着被制服的江浩，终于松了一口气。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浑身冰冷，可怀里的安安却是暖的。她低头看着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沙哑：“安安不怕，没事了。”
安安哭着搂住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哽咽着：“妈妈，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曼的眼眶一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陆队走上前，目光落在江浩身上，眼神冷冽：“带走。”
队员们应声上前，将江浩拖拽起来。就在这时，江浩突然抬起头，看着陈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那个账本……是假的。真正的账本，根本不在你手里。还有……张副局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队员堵住了嘴，强行拖拽着离开。
陆队的瞳孔骤然一缩。
张副局长。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刚刚平息的紧绷。
陈曼也愣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陆队，眼底满是震惊。江浩怎么会提到张副局长？难道那个藏在暗处的联络人，真的是张副局长？
雨还在下，打在观音庙的红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雨夜的寂静。
陆队的目光落在陈曼身上，又扫过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安安，沉声道：“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江浩的话，我们会查清楚。”
陈曼点了点头，抱着安安的手臂紧了紧。她看着陆队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对着通讯器低声吩咐着什么，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江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正的账本，在哪里？
张副局长，又牵扯到了什么？
雨幕笼罩着观音庙，也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夜色。
这场博弈，远没有结束。
暗处的那双眼睛，依旧在窥视着一切。
而陆队手里的调查，才刚刚触碰到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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