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未歇，冰冷的雨丝敲打着市局审讯室的玻璃窗，晕开一片片水痕。赵崇山缩在审讯椅上，西装皱巴巴的，珍珠领针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往日的精明锐气被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止不住的颤抖。
陆队坐在桌前，指尖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陈曼将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赵崇山那声带着哭腔的“是沈啸”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赵崇山，”陆队的声音低沉而锐利，“沈啸的鸦片仓库在哪？钟鸣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崇山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哆嗦着：“我……我不知道什么钟鸣组织！我真的不知道！沈啸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个名字！”他双手抓住头发，语气急切得近乎癫狂，“我只是帮他管钱，走私的货从哪来、往哪去，我一概不知！十年前那桩事，是他逼我做的，他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把我挪用商会公款的事捅出去，我全家都得完蛋！”
陈曼皱起眉，将一份卷宗推到他面前，上面是十年前走私案遇难者的名单，蒙面人妻儿的名字赫然在列：“那你为什么要派人追杀他？”
“不是我！”赵崇山猛地拍桌，又在陆队冷冽的目光下瑟缩着收回手，“是沈啸的意思！他说那人知道得太多，必须斩草除根。我只是……只是传了个话，我没亲手伤人！”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名警员推门进来，神色凝重：“陆队，不好了！蒙面人在羁押室里晕倒了，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伤口里被人下了慢性毒！”
陆队心头一震，立刻起身朝外走去。陈曼紧随其后，路过赵崇山身边时，瞥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嘴角却隐隐勾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羁押室里，蒙面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黑，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医生正在紧急处理，摇着头对陆队说：“这毒很特殊，是南洋那边的蛊毒，发作起来悄无声息，一旦出现症状，就很难根治了。”
“羁押室守卫森严，谁能接近他？”陆队的目光扫过监控屏幕，画面里只有守卫警员来回巡逻的身影，没有任何异常。
陈曼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蒙面人身边，翻开他的手腕——那道旧伤疤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极细的针孔。“是有人趁乱下的手，”她沉声道，“毒针藏在指甲缝里，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注入毒素。刚才在酒店，黑衣人混战的时候，肯定有人靠近过他。”
陆队的脸色愈发阴沉。这是灭口，赤裸裸的灭口。沈啸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市局内部。
“他身上的账本呢？”陆队突然问道。
“在证物袋里，我亲自放进去的。”陈曼立刻转身去拿证物袋，打开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账本还在，但里面的几页纸不翼而飞，而那几页，正是蒙面人标注着“钟鸣组织”相关字样的内容。
“调监控，查所有接触过证物袋的人！”陆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就在警员们忙碌起来时，陈曼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想知道钟鸣组织的秘密，今夜子时，来租界钟楼。”
陆队接过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眸色深沉。这是陷阱，还是有人故意透露线索？
“沈啸肯定在玩花样，”陈曼皱眉道，“钟楼是租界的制高点，周围全是他的眼线，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不去，才会让他牵着鼻子走。”陆队将手机揣进兜里，目光望向窗外。雨夜中的租界钟楼，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钟面的指针，正缓缓朝着子时移动。“通知技术科，准备好监听和定位设备。今夜，我们去会会这个钟鸣组织。”
子时将至，雨势渐小。陆队和陈曼换上便装，悄无声息地来到租界钟楼脚下。钟楼建于晚清，青砖灰瓦，高耸入云，顶端的大钟早已停摆，只有风穿过钟体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亡魂的低语。
两人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上爬，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作响。爬到顶层时，一道黑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钟窗前，俯瞰着整个英租界的夜景。
“陆队长，陈小姐，别来无恙。”黑影缓缓转身，声音沙哑而苍老，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繁复的钟纹，与命案现场的钟形印章、华懋酒店的落地钟纹路，一模一样。
“你就是钟鸣组织的人？”陆队握紧了藏在腰间的枪。
黑影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钟鸣组织……不过是一群守钟人的代号罢了。沈啸？他也配指挥我们？他只是我们养的一条狗，一条快要没用的狗。”
陈曼心头一震：“十年前的走私案，是你们策划的？”
“不错。”黑影抬手，抚摸着面具上的钟纹，“我们要的，从来不是鸦片，不是钱财。我们要的，是租界的权，是沪上的天。沈啸以为他掌控一切，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是我们棋盘上的棋子。”
陆队眯起眼：“那蒙面人妻儿的死，也是你们的手笔？”
黑影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指向窗外。陆队和陈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一栋洋楼里，突然亮起了火光，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火光冲天而起。
“那是沈啸的老巢。”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他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他，没用了。”
就在这时，陈曼的耳机里传来技术科的声音：“陆队，定位到信号源了，就在钟楼顶层！还有，我们查到，赵崇山在一小时前，已经被人救走了！”
陆队心头一惊，猛地抬头，却见黑影已经转身，朝着钟体的深处走去。那里，竟藏着一道暗门。
“守钟人，永不退场。”黑影的声音从暗门后传来，带着回音，“下一个钟声响起时，沪上会变天。陆队长，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暗门缓缓关闭，陆队和陈曼冲上去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人环顾四周，钟体的内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十年前走私案的遇难者、近几年连环命案的死者，甚至还有一些租界官员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而在这些名字的最上方，刻着一行血红色的字：
“钟鸣三声，善恶皆亡。”
窗外的火光越来越旺，警笛声由远及近。陆队看着那行血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钟鸣组织的真正目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而这场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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