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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梧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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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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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寒雾裹着细雨,将校园笼成一片灰蒙蒙的剪影。吴天豪抱着刚修复的小提琴,脚步沉重地踩过湿漉漉的梧桐叶,琴盒上的水珠顺着木纹滑落,像他心里淌不完的压抑。职业规划赛的报名虽已改回“小提琴演奏家”,可周心那天欲言又止的眼神、琴身修复后仍隐约可见的裂痕,还有物理试卷上刺眼的红叉,像三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中央。

“豪哥,等等!”戴徐昊的声音穿透雨雾,他抱着吉他,裤脚沾满泥点,身后跟着小跑的唐姿瑾和林晚星。“物理老师刚发的卷子,你最后一道压轴题错了?没事,我帮你分析,用吉他弦振动类比磁场运动,保准你秒懂!”

吴天豪停下脚步,却没回头。琴盒在臂弯里沉甸甸的,像坠着一块石头。“不用了。”他的声音比雾还冷,“我想自己静一静。”

三人愣住了。唐姿瑾刚要上前的脚步顿在半空,舞蹈鞋的鞋尖沾了雨水,亮晶晶的,像她眼里没落下的泪。林晚星手里攥着刚整理的英语错题本,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那些熬夜标注的语法点,此刻像笑话。戴徐昊的吉他拨片在指尖转了半圈,突然停住——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吴天豪,像被抽走了所有弦的吉他,只剩下空洞的沉默。

雨丝落在吴天豪的发梢,冰凉刺骨。他知道自己不该对朋友们冷淡,可心里的烦躁像野草疯长:物理成绩的波动让他怀疑“文理融合”的可行性,周心看似妥协的背后藏着的担忧,还有爷爷照片背面“责任与梦想”的字迹,都让他喘不过气。他怕自己终究是个骗子,既守不住梦想,也护不好家人。

转身走进教学楼时,他没看到身后三人交换的眼神——戴徐昊皱着眉挠头,唐姿瑾咬着唇攥紧拳头,林晚星轻轻叹了口气,把错题本塞进书包最深处。寒雾里,四个曾紧密相依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痕。

接下来的日子,阴霾像粘在衣角的湿气,甩也甩不掉。吴天豪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物理题册堆得比琴盒还高,可越是急着证明自己,解题时就越容易出错。以前能用琴弓受力分析类比的力学题,现在看着满纸公式,只觉得头晕目眩。

音乐教室的琴音也变了味。以前的《月光漫溯》温润如水,如今却带着刻意的急促,琴弓划过琴弦的力度忽重忽轻,像他起伏不定的心情。林晚星几次想进去陪他,都被戴徐昊拉住:“让他自己缓一缓,豪哥性子倔,想通了就好了。”可看着吴天豪独自对着琴盒发呆的背影,林晚星心里的担忧像潮水般上涨。

更让人心堵的是戴徐昊和唐姿瑾之间的微妙变化。起因是职业规划赛的舞台设计——唐姿瑾想沿用文艺汇演的全息星空概念,融入物理公式的光影特效;可戴徐昊觉得不够“炸”,坚持要加摇滚吉他的喷火装置,两人在出租屋里吵得面红耳赤。

“戴徐昊!你能不能成熟点?”唐姿瑾把设计稿摔在地上,马克笔的墨迹在潮湿的地板上晕开,“这是职业规划赛,不是你的摇滚专场!天豪的演奏需要的是意境,不是哗众取宠!”

戴徐昊也来了气,吉他往沙发上一扔:“意境能当饭吃吗?评委要看的是创意!喷火装置一上,全场焦点都是我们‘星音四重奏’!你就是不懂音乐的魅力!”

“我不懂?”唐姿瑾的声音陡然拔高,马尾辫甩得虎虎生风,“我跳了十年舞,比你懂舞台!天豪现在压力多大你看不到吗?你只想着自己的吉他耍帅!”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林晚星正坐在旁边默默收拾被碰掉的资料,吴天豪则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雾,一言不发。出租屋里的气氛像拉到极致的琴弓,稍一用力就会崩断。最后,吴天豪拿起琴盒,轻声说:“我先回去了。”没等任何人回应,就摔门而出。

门关上的瞬间,唐姿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吵架的,我只是想帮天豪……”戴徐昊也泄了气,蹲在地上捡起设计稿,声音闷闷的:“我也有错,不该那么冲动。”林晚星递过纸巾,轻声说:“我们都是为了天豪,可现在这样,只会让他更难受。”

那晚之后,四人的聚会变得越来越少。吴天豪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独自练琴;戴徐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吉他创作上,不再提舞台设计的事;唐姿瑾重新画了一套设计稿,却再也没拿给任何人看;林晚星的错题本攒了厚厚一沓,却找不到机会递给吴天豪。曾经热闹的出租屋,落满了灰尘,只有墙角那把断过弦的吉他,和画着星空的设计稿,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默契。

班级里的氛围也变得微妙。有人看到吴天豪独自发呆,私下议论他“因为职业规划赛压力太大,精神失常”;有人看到戴徐昊和唐姿瑾不再同行,猜测他们“闹掰了”;还有人说“星音四重奏”要解散了,毕竟文理分科、梦想受阻,再坚固的友谊也经不住折腾。

这些话像细小的针,悄悄扎进每个人的心里。吴天豪听到后,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物理题册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戴徐昊听到后,会红着眼眶和人争执,却在争执过后,更沉默地练琴;唐姿瑾听到后,会躲在舞蹈房里偷偷哭,然后用更疯狂的排练麻痹自己;林晚星听到后,会默默写下长长的文字,却始终没按下发送键。

期中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校园里的紧张气氛愈发浓厚。吴天豪的物理成绩依旧没有起色,模拟考的排名下滑了十多名,班主任李老师找他谈话时,语气里满是惋惜:“天豪,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梦想,但学习也不能落下。你妈妈那么支持你参加职业规划赛,你不能让她失望。”

李老师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吴天豪心里积压已久的焦虑。他走出办公室,正好看到戴徐昊和唐姿瑾在走廊上争论,两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着火气。吴天豪突然觉得很累,像跑了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身边的人都在往前冲,只有他被困在原地,甚至不断后退。

“够了!”吴天豪的声音突然响起,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戴徐昊和唐姿瑾愣住了,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你们别吵了,我也不想参加什么职业规划赛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根本做不到平衡学习和梦想,我就是个废物,让所有人都失望!”

说完,他转身就跑,琴盒在身后晃悠,像一颗摇摇欲坠的星。戴徐昊和唐姿瑾想追,却被林晚星拦住了。“让他去吧。”林晚星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他心里太苦了,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吴天豪一口气跑到学校的天台,初冬的寒风裹着细雨,吹得他瑟瑟发抖。他抱着琴盒,蹲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想起爷爷教他拉琴时的耐心,想起朋友们为他奔波的身影,想起母亲妥协时眼里的期盼,再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晚星打着伞,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慢慢走到他身边。“天豪,喝点牛奶暖暖身子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他。

吴天豪没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林晚星蹲下身,把牛奶放在他身边,“物理成绩下滑不代表你不行,只是暂时没找到方法;职业规划赛也不是非赢不可,重要的是你对梦想的坚持;还有我和戴徐昊、唐姿瑾,我们从来没有失望过,我们只是担心你。”

她拿出那张爷爷和吴天豪父亲的合照,轻轻放在他手里:“爷爷说,音乐与责任不是对立面。你现在觉得累,是因为你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着。其实,你可以依赖我们的,我们是朋友,是‘星音四重奏’,应该一起分担。”

吴天豪看着照片背面爷爷的字迹,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怕……”他哽咽着说,“我怕我最后什么都做不好,既考不上理想的大学,也成不了小提琴演奏家,还让你们和我妈失望。”

“没有人会怪你。”林晚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只要你努力过,坚持过,就足够了。而且,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戴徐昊虽然冲动,但他为了帮你改吉他曲,熬了好几个通宵;唐姿瑾重新画了舞台设计稿,里面有你喜欢的物理公式光影;我也整理了物理和英语的结合知识点,想帮你提高成绩。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也没有放弃过‘星音四重奏’。”

这时,天台的门又被推开了。戴徐昊和唐姿瑾站在门口,身上都沾了雨水。戴徐昊手里拿着一张新的舞台设计稿,唐姿瑾手里拿着一本物理错题本。

“豪哥,对不起。”戴徐昊走到他身边,声音里满是愧疚,“我不该那么冲动,不该和姿瑾吵架,更不该没顾及你的感受。这是我和姿瑾一起改的舞台设计稿,既有星空意境,也有摇滚元素,你看看喜不喜欢。”

唐姿瑾也递过错题本:“天豪,这是我帮你整理的物理错题,里面用舞蹈动作标注了受力分析,你应该能看懂。以前是我太固执了,以后我们有什么事,一起商量,再也不吵架了。”

吴天豪看着手里的设计稿、错题本,还有朋友们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最靠谱的朋友,有最支持他的家人,有最执着的梦想。

“谢谢你们。”吴天豪擦干眼泪,站起身,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对你们冷淡,不该胡思乱想。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参加职业规划赛,一起实现梦想!”

戴徐昊兴奋地一拍大腿:“这才对嘛!我们是‘星音四重奏’,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他举起吉他,“走,我们现在就去音乐教室,排练职业规划赛的节目!”

唐姿瑾也笑了,马尾辫在身后甩动:“我还要教你们跳我新编排的舞蹈,里面融入了物理公式的动作,超酷的!”

林晚星笑着点点头,手里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四人并肩走下天台,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校园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吴天豪抱着琴盒,脚步轻快了许多,琴身的裂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却不再是刺眼的伤疤,而是成长的印记。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教学楼的角落里,一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们。赵宇辰手里攥着一张职业规划赛的报名表,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自从小提琴事件后,他就成了校园里的“透明人”,而吴天豪和他的朋友们,却越来越耀眼。“吴天豪,你别得意太早。”他低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职业规划赛,我不会让你顺利参加的。”

回到音乐教室,吴天豪拿起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振动之梦》的旋律流淌出来,比以前更加坚定、更加有力。戴徐昊的吉他、唐姿瑾的舞蹈、林晚星的歌声,重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暖而激昂的交响曲。

吴天豪知道,阴霾虽然暂时散去,但未来的路还会有更多挑战。赵宇辰的不甘、学习的压力、梦想的考验,都在前方等着他们。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朋友们的支持和陪伴,有家人的理解和包容,有那颗永不放弃的初心。

他看着身边的朋友们,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星音四重奏”的旋律,不会因为暂时的阴霾而停止,反而会在风雨的洗礼中,变得更加动听、更加坚韧。他们会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和挑战,一起在青春的赛道上,勇敢地向前奔跑,追逐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初冬的阳光越来越暖,透过音乐教室的窗户,洒在四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琴音、歌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校园的上空,像一道驱散阴霾的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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