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冷紫嫣警觉地停下脚步，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短刃。
沈璟竤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到身后。
“别动。”他压低声音，目光锐利扫视四周。
十余个黑影从树丛中伏低逼近，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冷紫嫣屏住呼吸，数着对方人数。
“十三个。”她轻声说，“都是高手。”
沈璟竤冷笑：“太后这次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忽然将她推向后方竹丛：“进去，数到百再出来。”
冷紫嫣抓住他衣袖：“不行，太危险了！”
“这是圣旨！”他斩钉截铁，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竹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她急促的呼吸。冷紫嫣蹲在竹丛深处，开始默数。一、二、三...
外面传来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她咬紧下唇，数到三十时就忍不住探头张望。
沈璟竤独自面对十三名刺客，剑法凌厉如游龙。月光照亮他坚毅侧脸，每一招都带着杀意。
“四十五...”她喃喃自语，手心全是冷汗。
一个刺客突然从侧面偷袭，剑尖直指沈璟竤后心。她几乎要冲出去，却想起他的命令。
“七十三...”她数得越来越快，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沈璟竤肩上中了一剑，鲜血染红玄色衣袍。他反手斩杀了那个刺客，动作丝毫未缓。
冷紫嫣再也忍不住，在数到八十七时拔剑冲出。
“回去！”沈璟竤厉声喝道，分神瞬间又被划伤手臂。
她挥剑挡开刺向他面门的利刃：“做不到！”
两人背靠背迎敌，配合默契如十年前。剑光闪烁间，刺客一个接一个倒下。
“谁让你出来的？”沈璟竤一边对敌一边质问。
她格开迎面劈来的刀锋：“陛下若死在这里，我找谁解毒？”
最后三个刺客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扑来。沈璟竤将她推开，迎上那致命合击。
冷紫嫣眼睁睁看着三把剑刺入他身体。“不！”她嘶吼着掷出短刃，正中一个刺客咽喉。
另外两个刺客见状要逃，却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拦住去路。
冷紫嫣扑到沈璟竤身边，双手颤抖地按住他伤口。“传太医！”她对暗卫喊道。
沈璟竤抓住她手腕，气息微弱：“你...违抗圣旨...”
泪水模糊她视线：“随便陛下怎么处罚，先止血要紧。”
暗卫迅速处理了剩余刺客，其中一个活口被押过来。“陛下，要审问吗？”
沈璟竤勉强站起身，冷眼看着那个刺客：“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咬紧牙关不肯说话。冷紫嫣走上前，抽出头上发簪。
“让我来。”她将发簪抵在刺客颈间，“这上面淬了毒，见血封喉。”
刺客脸色骤变。她轻笑：“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是...是太后...”刺客终于开口，“她说...必须取皇上性命...”
沈璟竤眼神一暗：“果然是她。”
冷紫嫣收回发簪，对暗卫点头。手起刀落，刺客无声倒地。
“陛下伤势严重，必须立即回宫。”她扶住沈璟竤，感觉他身体在微微发抖。
暗卫备好马车，她小心搀扶他上去。车内空间狭小，两人靠得极近。
“为什么违抗圣旨？”他靠在车壁上，声音低沉。
她正在替他包扎伤口，闻言动作一顿：“我不能看着你死。”
他握住她手腕：“冷紫嫣，你心里还有朕，对不对？”
马车颠簸了一下，她跌入他怀中。四目相对，呼吸交织。
“陛下多心了。”她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低头逼近：“那为什么冲出来？为什么在乎朕的死活？”
她别开脸：“我说过了，为了解药。”
“撒谎。”他指尖抚过她唇角，“你每次撒谎，这里都会微微颤抖。”
她怔住，没料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十年前她每次说谎，都会不自觉抿紧嘴唇。那时他总笑她这个习惯，说一眼就能看穿。
“十年了，”他轻叹，“你还是没学会说谎。”
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暗卫警示：“有埋伏！”
更多黑衣人从道路两旁涌出，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冷紫嫣立即将沈璟竤护在身下。
“这次换朕保护你。”他翻身将她压在车厢地板上，用身体为她挡箭。
她听见箭矢射入皮肉的闷响，惊恐地睁大眼睛：“你疯了！”
他嘴角渗血，却还在笑：“总不能...每次都让你挡在前面...”
暗卫在外苦战，车内两人紧紧相拥。冷紫嫣感觉到他体温在下降，心慌意乱。
“撑住，很快就到皇宫了。”她撕下衣襟为他止血。
他握住她手，眼神逐渐涣散：“紫嫣...有句话...朕憋了十年...”
她捂住他嘴：“留着以后再说，现在保持体力。”
外面打斗声渐歇，暗卫掀开车帘：“陛下，刺客已清除。”
皇宫就在眼前，冷紫嫣稍稍松了口气。但她注意到暗卫眼神闪烁，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暗卫她从未见过，而且他握刀的姿势很特别...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推开沈璟竤。几乎同时，暗卫的刀刺入她刚才位置。
“你也是太后的人？”沈璟竤强撑起身，剑指假暗卫。
假暗卫冷笑：“陛下今日必须死。”
冷紫嫣拔出腰间软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人在狭窄车厢内交手，剑光闪烁。沈璟竤想帮忙，却因伤势过重无法起身。
“小心他左手！”他急声提醒。
假暗卫左手突然射出三枚银针，直取冷紫嫣面门。她侧身躲过，软剑如蛇般缠上对方手腕。
“说，太后还有什么计划？”她厉声问。
假暗卫狞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他忽然咬碎口中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冷紫嫣收起软剑，急忙查看沈璟竤伤势。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
“再撑一会儿。”她撕下裙摆为他包扎，“就到宫门了。”
宫门守卫见是皇上马车，立即放行。太医早已等候多时，将沈璟竤抬进寝宫。
冷紫嫣想跟进去，却被侍卫拦住。“娘娘请留步。”
她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尴尬。既不是后宫妃嫔，又不是朝臣女官。
“让她进来。”沈璟竤在殿内命令道。
侍卫只得放行。她快步走进寝殿，看见太医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三处剑伤，两处箭伤，还有无数细小划痕。她看着那些狰狞伤口，心如刀割。
“陛下需要静养。”太医包扎完毕，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烛火摇曳，映照他苍白面容。
“现在可以回答朕了吗？”他轻声问，“为什么违抗圣旨？”
她坐在榻边，为他掖好被角：“陛下心里清楚。”
他握住她手：“朕想听你亲口说。”
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十年光阴仿佛在这一刻重叠。那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会永远保护她。
“我放不下。”她终于承认，“即使过了十年，还是放不下。”
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你的毒...”
“太医说还有三个月。”她微笑，“足够了。”
足够陪他度过最后时光，足够为他铲除太后党羽，足够安排好一切。
他猛地坐起身，不顾伤口撕裂：“不够！朕要的是一辈子！”
她按住他肩膀：“别动，伤口会裂开。”
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十年前朕放手过一次，这次绝不会再放。”
她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急促心跳。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活下去。
为了他，她必须活下去。
“陛下，”她轻声说，“我会想办法解毒。”
他捧起她的脸：“叫朕的名字。”
“璟竤...”她唤出这个藏在心底十年的名字。
他低头吻住她，温柔而缠绵。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却比蜜还甜。
良久，他松开她，额头相抵：“等朕伤好了，立即立你为后。”
她摇头：“朝臣不会同意，太后更会反对。”
“朕不在乎。”他眼神坚定，“这天下是朕打下来的，朕想立谁为后就立谁。”
她还要劝说，却被他用手指按住嘴唇。
“冷紫嫣，你值得。”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泪水模糊她视线。十年颠沛流离，她几乎忘了被人珍视的滋味。
“可是我的身份...”
“前朝已亡百年，谁还敢说什么？”他冷笑，“更何况，你现在是朕的人。”
这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让她心安。也许，她真的可以奢望一次。
“好。”她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他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内侍在门外禀报：“陛下，太后娘娘带着几位大臣求见。”
沈璟竤眼神一冷：“来得正好。”
他强撑起身，冷紫嫣急忙扶住他：“你的伤...”
“无妨。”他握住她的手，“随朕一起去见他们。”
她看着他坚毅侧脸，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太后与几位重臣站在殿外，见他们出来立即跪倒。
“皇帝伤势如何？”太后关切问道，眼神却锐利如刀。
沈璟竤冷笑：“托母后的福，还死不了。”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陛下，臣等听闻今晚刺客是冲着这位姑娘来的？”
冷紫嫣感觉到沈璟竤握紧她的手。“刺客是冲着朕来的。”他声音冰冷，“而且，她很快就是你们的皇后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后最先反应过来：“皇帝！你疯了！她可是前朝...”
“前朝已亡百年！”沈璟竤厉声打断，“谁再拿这个说事，以谋逆论处！”
大臣们跪倒一片：“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他目光扫过众人，“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
冷紫嫣震惊地看着他。三日后？他伤势还未痊愈，朝局也未稳...
“陛下，”她轻声劝阻，“不必如此着急。”
他转头看她，眼神温柔：“朕等了十年，不想再等了。”
太后脸色铁青：“皇帝若执意如此，就别怪哀家不念母子之情！”
沈璟竤冷笑：“母后何时念过母子之情？派人行刺朕的时候吗？”
太后瞳孔骤缩：“你...你血口喷人！”
“需要朕传证人吗？”他声音冰冷，“还是母后想看看那些刺客的供词？”
太后踉跄后退，被宫人扶住。她死死盯着沈璟竤，眼中满是恨意。
“回宫！”她最终咬牙道，带着宫人愤然离去。
几位大臣还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沈璟竤看着他们：“诸位爱卿还有事？”
其中一位老臣抬头：“陛下，立后之事关系国本，还请从长计议。”
“朕就是在计议国本。”他握紧冷紫嫣的手，“有如此贤后，是社稷之福。”
老臣还要再劝，被他抬手制止。
“退下吧，朕累了。”
大臣们只得叩首告退。殿外终于恢复清静，月光洒满庭院。
冷紫嫣扶着他回到榻边：“何必如此着急？”
他靠在她肩上，声音疲惫：“朕怕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明白他意思。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朝中反对势力也会伺机而动。
更重要的是，她的毒...
“我会活下去。”她轻声承诺，“为了你，我一定会活下去。”
他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答应朕，不要离开。”
她点头，与他十指相扣：“我答应你。”
这一刻，两颗漂泊十年的心终于重新靠近。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都将携手同行。
夜色深沉，寝殿内烛火摇曳。而在皇宫深处，另一场阴谋正在酝酿。
太后摔碎了最心爱的玉如意，眼中杀意翻涌。
“冷紫嫣，”她咬牙切齿，“既然你执意要跟皇帝在一起，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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