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和孙医生面露难色，缓缓摇头。
李主任说：“院长，咱们的设备和技术，对付普通心衰还行，这种复杂严重的先心病合并多脏器衰竭……我们确实没把握，能用的药和手段都有限。”
齐院长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沈慕言身上，语气郑重：“沈医生，情况你都清楚了。家属信任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把孩子留在我们医院，由你主要负责，在现有条件下，结合你的方法进行治疗，你认为，有多大可能，创造奇迹？或者，为孩子争取到更稳定的转院时机？”
这个问题，重若千钧。不仅关乎一个孩子的生死，也关乎沈慕言自身的责任和风险。
沈慕言再次将目光投向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孩子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对生命的渴望。
沉默，在抢救室里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沈慕言抬起头，看向齐院长，又看向满怀最后希冀的钱慧夫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愿意尽力一试。在现有条件下，结合中西方法，全力稳住孩子生命体征，同时，我们需要尽快想办法，联系更上一级的医疗资源，做两手准备。”
她的话，如同一缕微光，穿透了绝望的浓雾。
钱慧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这次，是混杂着绝望与希望的复杂泪水。
褚铭用力握紧了妻子的手，看向沈慕言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齐院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拍板决定：“好！那就这么定！李主任，孙医生，你们全力配合沈医生！需要什么药品、设备，只要院里有的，优先供应！我亲自去协调联系市里和省里的专家，看看有没有远程会诊或者紧急支援的可能！”
“沈医生，我们全听你的！”钱慧哽咽着，几乎要跪下。
褚铭用力拉住她：“阿慧，别给沈医生添麻烦。”
现在是什么年代？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下跪，这样不但不能报答沈医生，还是给人家添麻烦啊！
“谢谢，谢谢各位医生！”褚铭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连连鞠躬。
沈慕言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客气话，时间紧迫。她转向孙医生：“孙医生，麻烦尽快将病人转移到相对安静、能保持恒温的特护病房。另外，我需要立刻给孩子建立一个详细的病历档案，包括他从前的所有诊断资料和用药记录。”
“好！我马上安排！”孙医生立刻应下，转身就去吩咐护士。
齐院长也道：“我这就去办公室打电话，想办法联系上级医院。沈医生，有任何需要，随时让人到办公室找我。”
李主任虽然对沈慕言主导治疗仍存疑虑，但院长已经拍板，他也只能配合：“沈医生，我让小刘跟着你，需要什么药或者器械，让他去药房和器械科协调。”
“谢谢李主任。”沈慕言颔首，然后看向钱慧夫妇：“钱同志，请你们带上孩子以前的病历资料，跟我到医生办公室，我们需要详细谈一下孩子的情况和我初步设想的治疗方案。有些情况，必须了解清楚。”
“好！好！病历我们都带着呢！”钱慧连忙从随身挎着的一个旧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沈慕言看了一眼正在被小心翼翼转移的孩子，对负责转移的护士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尤其是保持平卧、避免震动、持续低流量吸氧，然后才带着钱慧夫妇离开了抢救室，走向医生值班室。
值班室里生着炉子，比抢救室暖和些，但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旧书桌，两把椅子，一个文件柜。
沈慕言让钱慧夫妇坐下，自己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摞病历和检查单，来自京市几家知名医院。
沈慕言迅速翻阅起来，目光专注。
诊断很明确：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右心室肥厚，伴有继发性癫痫，最新的心脏超声报告显示心功能已经严重受损。
情况确实非常棘手。
以七十年代的医疗水平，即使在京市，对于这种复杂的先心病，手术矫治的风险也极高，成功率有限，尤其是已经出现严重心功能不全和肺动脉高压的晚期病例。
药物治疗几乎走到了尽头。
沈慕言合上病历，沉思片刻，看向紧张等待的夫妇俩：“情况我都了解了。孩子的病根在心脏，非常复杂严重。西医的手术和药物，目前看来确实遇到了瓶颈。”
钱慧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慕言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在现有西医维持治疗的基础上，重点采用中医方法，试图从整体上调整他的身体状况。”
“中医？”褚铭有些疑惑：“京市也看过有名的中医，效果……”
“我知道。”沈慕言打断他，语气平和但坚定：“每个医生的思路和方法不同，我建议先调理，把身体调理到一定程度再手术。”
沈慕言的话让褚铭和钱慧都愣住了。
手术？
在他们带着小锦四处求医的过程中，“手术”这个词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极低的成功率，尤其是对于小锦这样复杂的病情，好几个专家都摇头说手术意义不大，甚至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钱慧的声音发颤：“沈医生，你是说……小锦能手术？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
沈慕言神情认真：“理论上，他心脏的畸形是有可能通过手术矫正的。室间隔缺损修补，解除肺动脉狭窄，减轻右心室负荷。如果手术成功，心脏结构恢复正常，血流动力学改善，他的心功能才有根本改善的可能，缺氧、紫绀、包括继发的癫痫，才有可能得到控制甚至消失。”
褚铭急切地问：“那为什么京市的专家都说手术风险太大，不建议？”
“因为手术时机和术前状态。”沈慕言耐心解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病历上的数据：“你们看这里，孩子现在的心功能评估非常差，这意味着他的心脏泵血能力已经严重不足，身体长期处于缺氧和心衰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进行大开胸的心脏手术，心脏本身可能就承受不住麻醉和手术创伤，术后恢复更是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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