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镇上归来,庄戟天心头便压上了一块巨石,他不再仅仅为了自己而采药,每一次进入山林,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目的性。他重新翻开了爷爷那本牛皮册子,不再只看药草图形,而是逐字逐句地研读其性味与主治。
根据镇上患者“低烧不退、骨节酸疼、咳嗽不止、食欲不振、缠绵难愈”的特点,他开始了有针对性的搜寻。
针对低热与咳嗽:他冒险攀上陡峭的岩壁,采集黄芩,因其“苦寒,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他仔细挖掘知母的根茎,取其“清热泻火,滋阴润燥”之效。
针对骨节酸痛与乏力:他寻觅羌活与独活,这两种药材皆能“祛风除湿,通痹止痛”,或许能缓解那深入骨髓的酸楚。他还找到了黄芪,期望以其“补气固表,利水消肿”之力,补充患者虚弱的元气。
针对久病体虚:他采集沙参、麦冬等滋阴润肺之品,希望能滋养被病热耗损的精力。
他的背篓里,不再是单一的药材,而是像一个小型的流动药库,分门别类,用不同的树皮或草叶包裹。
回到镇上,他并未贸然行事,他找到那家杂货铺的掌柜,以及几位病情稍轻、尚能活动的乡邻,仔细询问、观察。他看他们的舌苔,搭他们的脉象,结合册子上的论述,他初步判断,此病似是 “湿温”为患,湿邪黏滞,与热相合,如油入面,难分难解,故病程绵长,耗伤气血。
他在自己的小院里支起了爷爷留下的旧药罐,根据判断,他尝试配伍药方:以黄芩、知母为君,清解热邪;以羌活、独活为臣,祛除湿痹;佐以黄芪扶助正气,沙参滋养气血。
他将熬好的第一碗药汤,免费送给了杂货铺掌柜。
起初几天,效果是令人振奋的,掌柜的反馈,低热似乎退了一些,咳嗽也略有减轻,身上似乎有了点力气。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一些被病痛折磨的乡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戟天的小院外求助。
戟天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他更加努力地采药,精心调配,根据每个人的细微差别调整方剂,他熬药的炊烟,成了小镇绝望氛围中的一丝微弱光亮。
然而,苦恼也随之而来。
这“怪病”极其顽固,药汤仿佛只能暂时压制,却无法根除,许多病患在服药后症状减轻,可一旦停药数日,低热、咳嗽、乏力等症状便会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病情就在这“稍缓—复发—再稍缓”的拉锯战中反复,一点点地消磨着患者的身体与意志。
“小郎中,这药……吃了是舒服点,可咋就是不断根呢?”病患们眼中重燃的希望之火,再次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与麻木。
戟天看着这一切,内心充满了无力,他反复查阅册子,尝试加入不同的药材,或调整剂量,但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他意识到,爷爷的册子并非万能,这“怪病”的复杂程度,可能超出了册子记载的范围,他缺少某种关键的、能够彻底扭转病机的药。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或许是连日劳累,心神损耗过大;或许是频繁接触病患,防护不足。在一个清晨,庄戟天醒来时,感到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喉咙干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全身的骨头也开始泛起那令人厌恶的酸软无力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低烧的温热,他也被感染了。
这一刻,庄戟天躺在冰冷的炕上,感受着病魔在自己体内肆虐的滋味,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苦涩与不屈的复杂情绪。
他亲身感受到了这病的难缠,明白了为何之前的药方只能治标,这不仅仅是草药搭配的问题,是他自身不足以彻底祛除湿热,而病邪已然深入,盘踞难拔。“必须……找到更好的办法……”他在昏沉与酸楚中,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场病,对他而言,是一次劫难,却也成了一次最直接、最深刻的体验,能否在自身被病痛削弱的状态下,凭借对自身的掌控和对药理的理解,寻找到那破解困局的关键?这不仅关乎镇上乡邻的性命,也关乎他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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