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沈妄离开幽寂殿后,并未回到他那位于堡垒最深处、由骸骨与熔岩构筑的王座之间,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堡垒最高处的了望台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下方如同蚁穴般忙碌、却又时刻充斥着血腥争斗的魔渊城池,以及远方那无边无际、永恒燃烧的暗红荒原。
他需要这冰冷的、属于他的权力景象,来驱散心头那股因虞嫣而起的、莫名的烦躁。
那个女人,明明弱小得他弹指可灭,却总能轻易搅动他的情绪。在花店时是那样,在这属于他的绝对领域,竟然还是如此!
她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刻意维持的暴戾与冷漠,直抵他内心深处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角落。还有那株可笑的植物,明明脆弱得下一秒就可能死去,她却像捧着什么珍宝……
“陛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魔主沈妄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他最倚重的部下,也是上次平定叛乱中为数不多未曾动摇的魔将之一,厄骨。厄骨身形高大,覆盖着厚重的骨甲,面容隐藏在狰狞的骨盔之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眸子。
“查清楚了?”魔主沈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金瞳依旧俯瞰着脚下的疆域。
“是。”厄骨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上次叛乱,虽已肃清大部分首脑,但仍有几条漏网之鱼潜藏,据信已逃往‘嚎哭深渊’一带。此外,边境几个大领主近来也有些不安分,似乎在暗中串联,试探陛下的……恢复情况。”
魔主沈妄冷哼一声,周身的魔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危险的涟漪。“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森然,“盯紧他们。本尊倒要看看,谁先跳出来找死。”
“遵命。”厄骨应道,随即犹豫了一下,幽绿的魂火闪烁不定,“陛下,还有一事……关于您带回来的那个人类女子,堡垒内已有不少流言。部分魔将认为,将一个孱弱的人类置于堡垒核心区域,有损陛下威仪,且……恐是隐患。”
魔主沈妄猛地转过身,金瞳中厉色一闪,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厄骨:“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他们置喙?!”
厄骨庞大的身躯在这威压下微微颤抖,魂火剧烈跳动,但他依旧坚持说道:“陛下息怒!只是……荆棘王座刚刚认可陛下不久,根基未稳,此时若因一人类女子而引发内部非议,恐给那些心怀叵测之徒可乘之机。”
魔主沈妄盯着厄骨,半晌,周身的威压才缓缓收敛。他重新转向了望台外,声音冰冷:“她的生死,由本尊决定。在‘账’算清之前,谁动她,就是与本尊为敌。传令下去,幽寂殿列为禁地,擅近者,杀无赦。”
“……是。”厄骨低下头,不再多言。他知道,这已经是魔主最大的让步和……维护。
厄骨退下后,了望台上只剩下魔主沈妄一人。他烦躁地一拳砸在由黑曜石砌成的栏杆上,坚硬的石材瞬间化为齑粉。
流言?非议?他何曾在意过这些?但厄骨的话不无道理。他刚刚以铁血手段镇压叛乱,荆棘王座的认可也并非一劳永逸。魔渊,信奉的永远是绝对的力量与残酷的统治。任何一丝被视为“弱点”的存在,都可能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麻烦!
(幽寂殿内的挣扎)
幽寂殿内,虞嫣对外面因她而起的暗流一无所知。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两件事上:引导契约魂力修复自身,以及尝试用魂力滋养那株常春藤。
滋养植物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艰难。魔主的魂力霸道无比,哪怕只是剥离出极其微弱的一丝,也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她必须用自身脆弱的精神力将其反复锤炼、安抚,磨去其中的暴戾,只保留那一点点微弱的生机,才能小心翼翼地渡入植物体内。
这过程对她的精神力消耗极大,几次都差点因为力竭而昏厥。灵魂的修复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进度缓慢。
但成效是显而易见的。
那株原本奄奄一息、叶片蜷缩发黄的常春藤,在接连接受了几次那经过“驯化”的微弱生机魂力后,竟然真的挺立了起来!虽然叶片依旧瘦小,颜色也不复在凡间时的鲜亮,但确确实实活了下来,甚至在主干上,冒出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新的嫩芽!
这一点点绿色的坚持,在这绝望的囚笼里,成了虞嫣唯一的精神支柱。它证明,即使在这片毁灭与死寂之地,生机,依然可以挣扎求存。
送来的食物依旧是那难以下咽的浑浊液体和黑硬面包,量也仅仅够维持她不被饿死。虞嫣默默地接受,将其视为生存所需的燃料,而非享受。
这日,她刚刚结束一次对常春藤的滋养,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湿透,正靠在石床上喘息恢复。厚重的石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送饭的低阶魔族,也不是魔主沈妄。
而是一个身姿曼妙、穿着暴露黑色皮甲、有着一头紫发和妖异竖瞳的女性魔族。她容貌美艳,眼神却如同毒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上下打量着虞嫣,目光尤其在虞嫣苍白虚弱的脸和那盆常春藤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啧,我当是什么绝色,能让陛下破例带回堡垒,原来是个病恹恹的、还喜欢玩花草的废物人类。”她的声音娇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虞嫣心中一凛,强撑着坐直身体,平静地看向对方,没有开口。她知道,来者不善。
那女魔见虞嫣不答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迈着猫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说,你叫虞嫣?一个被陛下亲自囚禁起来的人类……真是有趣。”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那盆常春藤。
虞嫣下意识地将花盆往身后挪了挪。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女魔。她脸色一沉,竖瞳中寒光闪烁:“卑贱的人类!也配在魔渊养这种东西?”说着,她指尖陡然冒出一缕黑色的魔火,就要向那常春藤弹去!
虞嫣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灵魂深处那与魔主链接的契约魂力,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属于魔主的霸道气息,猛地挡在了花盆前!
“嗡!”
那缕黑色魔火撞在无形的魂力屏障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竟被震散了!
女魔猝不及防,被那反震之力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难以置信。她死死盯着虞嫣,尤其是感受到那魂力屏障中属于魔主的、清晰可辨的气息时,眼中的嫉妒与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你……你竟然……”她气得浑身发抖,显然没想到魔主会在这个人类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守护印记。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魅影,谁允许你踏入此地?”
魔主沈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金瞳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那名为魅影的女魔。
魅影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慌忙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陛……陛下!属下……属下只是好奇,前来查看……”
“查看?”魔主沈妄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魅影的心尖上,“本尊的命令,是让你来‘查看’的?”
“属下知错!求陛下恕罪!”魅影磕头如捣蒜,再不敢有丝毫放肆。
魔主沈妄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扫过虞嫣,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并无大碍,那盆常春藤也完好无损,眼中的风暴才稍稍平息。他冷冷地对魅影吐出两个字:
“滚出去。自去刑殿领一百魔鞭。”
“是!谢陛下不杀之恩!”魅影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幽寂殿。
石门再次关上。
石室内,只剩下虞嫣和魔主沈妄。
魔主沈妄看着虞嫣,看着她护在怀里的花盆,看着她脸上未褪的警惕与坚持,心头那股烦躁感再次涌起,却似乎……夹杂了一丝别的、更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扔过来一个东西。
虞嫣下意识接住,触手冰凉,是一个小巧的、用黑色兽皮制成的水囊。
“里面的水,干净。”他语气依旧生硬,说完,转身便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麻烦。
直到石门再次关闭,虞嫣才低头,拔开水囊的塞子,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清澈的、不含丝毫魔气的净水。
她看着水囊,又看了看怀中那株因为得到净水滋润而仿佛舒展了一分的常春藤,再回想魔主方才那看似恼怒、实则维护的举动……
这魔渊的囚笼,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而那个将她囚禁于此的男人,他的心思,也如同这魔渊的天空,暗流汹涌,难以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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