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带着一肚子疑问,几乎一夜没睡的两个人,次日在开席前也已经被格外盛大的场面给震得完全没了困意。
他们从没一口气见过那么多奇装异服、热情洋溢的人。
从一大早开始,四十八个部落的代表们就依次到访王府。各部落首领有男有女,有威严的老者,也有显然才刚被推上首领之位的半大孩子;最小一个和金小满差不多,路过他们身边时,两个年龄、身量相仿的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彼此。
部落首领们无一不是穿着色彩艳丽、款式新奇的衣服,戴着面具或形状特异的帽子;一些人手里还持着骨制、玉制的祭器。每个首领身后,都跟着长长一串唱歌跳舞、吹奏乐器的人,即便他们听不懂歌里唱的是什么,也不影响那股欢乐的气氛一直传到了厨房里。
金小满始终孩子心性,一边忙活一边探头探脑地往窗外张望,金季欢揍了好几次也没用。最后她长叹一声:“你要是好好干活,晚上就允许你出去监督他们上菜。”
金小满得了这一句,高兴得什么似的,干活也更加积极了。所幸游行队伍会经过厨房窗外,多少也能让忙碌的众人沾一沾喜气。
“真是好有意思的场面!”楚明昭一边按着金季欢教他的法子往酸汤里吊入火腿和肥鸡,一边抽空抬眼往窗外不时瞄一瞄:
“在隼翎关,我也有幸见过胡商和关外部族的宴饮,也是十分热闹,宝马香车,各种玲珑珍玩不计其数。可都没有此处这样的,这样的……”
他手上眼上嘴上都在忙活,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儿,还是沈寒灯在一旁帮他补上了:
“感觉这里的人,和这里茂盛的植物一样,生机盎然。”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周砚知和晋璋也没闲着,一个在捣蒜泥,一个拖着伤痛未愈的身子,阴沉着脸掏出一只只鸡的内脏。
“你呀,别这副模样行不?”周砚知伸脚踢了踢晋璋屁股下面的矮凳:“瞧你这样,跟我们欠你似的!也不想想,一行人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谁所赐呀?”
晋璋不说话,只闷闷地哼了一声。
“妹子,”窗外突然探进阿月拉玛的脑袋,她冲着金季欢招手道:“你出来,就一会儿,一小会儿,不耽误你!”
金季欢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交代了小满几句,快步走出厨房。
只见阿月拉玛挽着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妇女。妇女和阿月拉玛一样,肤色晒成古铜色,披着一头长发,身披金钱豹皮毛做的衣袍,头上是兽骨制成的额饰。金季欢乍一见这女子便在内心发出感叹,这样有力量、有威严的女子,放在中原高低得是个女将军。
“季欢妹子,这是我的阿妈,戈蓝部落的新首领!”她得意地介绍着自己的母亲,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小女儿神情:“之前的首领是我阿爸,阿爸去年打猎遇到意外,断了一条腿,无法再守护族人,我阿妈就接管了部落。”
金季欢猜测,她嫁给乐渠侯时估计年纪也不大,一年只有这“菌王宴”期间得见母亲一次,肯定想念得紧。
她向对方行了一礼,对方和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转头对阿月说了几句金季欢听不懂的话。
“我阿妈不会说官话,”阿月抱歉道,“我和她说过你是很厉害的大厨,她说没想到是这样的小姑娘,很不错呢。”
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金季欢回到灶台前继续忙碌。
天气溽热,宴席基本以凉菜、冷盘为主,加工起来十分容易。
金季欢指挥金小满,把一条条处理干净的鱼切出花刀,向两边打开,准备全部泼热油烫熟;仓促间想起来自己稍后要用来割走“地脉之主”的金刀被落在了房里,不禁跌足大叫“不好”。
“这里离不开你,”沈寒灯擦擦手,转身往客房的方向疾步走去:“我去替你拿吧。”
金刀就放在金季欢枕边,很好找;沈寒灯拿到后抽出验看无误,便又转身往原路走去。却不想,前面的林子里有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鬼鬼祟祟往乐渠侯的洞府方向去了。
庆典时节,木赛修和王妃都正带着人在林间围着石台畅饮,观赏歌舞,谁会在这种时候偷摸去那个阴森森的山洞里?再定睛一看,沈寒灯看见担架上躺着一个头部包扎着的、昏迷的老人。
这想必就是被晋璋打晕的、原本要主持今日宴会的那位老者?沈寒灯越发狐疑了。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对劲,她收敛气息,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两人抬着老者往议事厅后面的洞穴钻去,很快沈寒灯就看见了金季欢提到过的那个奇怪的、“有心跳”的巨大蘑菇。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蘑菇,沈寒灯也在心里暗自惊叹。两人把担架放下,将老人的身体挪到“地脉之主”旁边,抽出腰刀,“唰唰”两下,利落地划开了菌菇的秆,和老人的脖颈。
沈寒灯还没来得及跳出去喝止,只见老人颈间的伤口处爬出一只巨大的、有胳膊那么长的白色蜈蚣,一拱一拱地钻进了蘑菇上面的那道刀口;而老人的躯体,在蜈蚣爬出后快速委顿下去,变成了一张扁扁的皮囊。
沈寒灯吓得寒毛直竖,这样诡异又恶心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只觉得整个脑袋嗡鸣不止,胃里翻江倒海,所有血液逆流灌到脑袋里,脚下虚浮无力。
药翁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是蛊……不是毒……是蛊……”
季欢怎么说的来着?乐渠侯要她稍后亲自来此处,用金刀砍下那朵大蘑菇?
明明季欢手上有伤,做这件事十分不便,为何偏偏挑中季欢?
不过此时,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看出来了:这朵劳什子“地脉之主”,已经被某种邪恶污秽的力量所占据,早已不再是常人得以触碰的。
必须阻止季欢!沈寒灯这么想着,强自挣扎着转身向外跑去。谁知一回身,只看见乐渠侯俊美的脸正贴在她身后,冲她绽开一个冰冷的笑容,伸出手掌往她面上吹了一把什么东西。
当啷一声,金刀掉了,沈寒灯也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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