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卖身契”后，李不凡的生活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些纠缠不休的鬼影和杂音消失了，电器也不再莫名其妙地报废。但“正常”是相对的——他偶尔能瞥见墙角有半透明的影子一闪而过，水杯里的水会无风自动泛起涟漪，更重要的是，他脑子里时不时会响起一个慵懒的嗓音，对他进行全方位点评。
“走路姿势太垮，有辱本仙堂口门面。”
“吃泡面？如此污浊之物，也配入你即将承载仙家法力的身躯？”
“啧，昨晚打游戏输到凌晨？心性浮躁，难成大器。”
是胡三太爷。这位爷似乎把他的识海当成了五星级度假酒店，还是带实时弹幕评论的那种。
李不凡试图反抗：“大佬，合同里没规定我不能吃泡面打游戏吧？”
“本仙这是为你好。”胡三太爷理直气壮，“身为预备役弟马，需时刻注意言行，积攒功德。功德，懂吗？就是你以后请我们出手的‘货币’。像你这般浑浑噩噩，功德没攒下，欠款倒是能堆成山。”
“功德怎么攒？”
“扶老奶奶过马路，公交车上让座，路见不平一声吼……或者，处理一些‘非正常’事件。”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机会，很快就会上门了。”
李不凡将信将疑。但连续几天，他除了感觉自己身体好了点，力气大了点，偶尔能看见点不干净的东西之外，并没有什么“非正常”事件找上门。他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重操旧业，搞个“科学出马”的直播企划。
机会，在一个周六的清晨，以一种极其扰民的方式出现了。
“咚！咚！咚！”
剧烈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尖利的哭嚎，把李不凡从梦里惊醒。
“不凡！不凡侄子！开门啊！救命啊！阿姨不行了！！”
是隔壁的王阿姨，一个平时挺和善的退休教师。
李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一开，王阿姨就瘫软在地，死死抓住他的裤脚。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凌乱，整个人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诡异的亢奋。
“不凡！有……有东西缠上我了！”王阿姨声音嘶哑，语无伦次，“它不让我睡觉！一到晚上就在我耳边说话，学我死去的爸咳嗽，还……还控制我身体！昨晚我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厨房拿着菜刀！我差点……差点就……”
她痛哭流涕，身体不住地颤抖。
李不凡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在心里呼喊：“老胡！老胡！情况来了！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嗯。”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淡定，“一股子骚臭味，是只不成气候的黄家小辈（黄鼠狼仙），道行浅，心思歪，不走正途讨封，反而用这种下作手段磨人，想逼人就范。低级。”
“那怎么办？！”李不凡急了。
“简单。把它请出来，问问它想干嘛，然后……看心情打发掉。”胡三太爷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菜，“去，准备三支香，一碗清水，再找个……嗯，你直播用的那个手机架，摆正点。”
“啊？还要直播？”
“当然。一来，让你熟悉业务流程；二来，积累点初始粉丝，方便以后接活儿；三来……”胡三太爷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恶趣味，“本仙觉得，看你出糗挺有意思的。”
李不凡：“……” 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在王阿姨期盼又惊恐的目光中，李不凡硬着头皮把她扶进自己家客厅。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不知哪年哪月搬家时老妈塞给他的供香，接了一碗自来水，又摆好手机支架。
“家人们，早上好……呃，情况特殊，临时开播。”他对着镜头，表情僵硬，“今天咱们不搞科学探索，搞点……民俗实践。这位是王阿姨，她遇到点麻烦，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帮上忙。”
清晨的直播间人数寥寥，但标题“硬核主播在线驱邪”还是吸引了一些夜猫子和早起党。
【？？？凡哥你转型了？】
【从科学先锋到神棍，只需要一次凶宅直播？】
【卧槽，阿姨这状态看起来真不对劲啊！】
【道具也太简陋了吧？香和自来水？】
李不凡没空看弹幕，他按照胡三太爷在他脑子里的指示，点燃三支香，插在临时用米饭捏的香炉里，然后端起那碗清水。
“接下来怎么做？”他在心里急问。
“手指蘸水，弹她眉心三下。”胡三太爷指挥道。
李不凡依言照做。冰凉的水珠弹在王阿姨眉心，她猛地一个激灵，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眼神变得浑浊而充满野性。
“然后呢？”
“念：‘何方仙家，为何纠缠此身？有何诉求，速速道来！’语气要硬气点！”胡三太爷现场教学。
李不凡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呔！何……何方仙家，为何纠缠此身？有何诉求，速……速速道来！”因为紧张，他差点咬到舌头。
【哈哈哈台词烫嘴！】
【主播你是在背课文吗？】
【演技浮夸，差评！】
王阿姨（或者说附身的东西）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李不凡，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用一种尖细油滑、完全不似她本人的嗓音说道：“小娃娃，毛没长齐，也学人家出头？你知道俺是谁吗？”
李不凡被那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在心里狂呼：“老胡！它它它……它说话了！接下来怎么办？！”
“报本仙名号。”胡三太爷懒洋洋地说。
“你……你听好了！”李不凡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我乃……胡三太爷座下……实习弟马！你还不快快……那啥，如实招来！”
“胡三太爷？”那“东西”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刺耳的尖笑，“哈哈哈！唬谁呢！胡三太爷何等人物，会找你这么个愣头青当弟马？笑死俺了！俺看你就是个骗子！”
李不凡：“……” 好像被鄙视了。
弹幕已经笑疯了：
【实习弟马可还行！】
【对方直接拆穿！尴尬！】
【大型翻车现场预定！】
“敬酒不吃吃罚酒。”胡三太爷的声音冷了几分，“小子，左手掐‘驱邪诀’，对着它，右手用香灰撒它！”
“驱邪诀怎么掐？！”李不凡要崩溃了，他哪会这个！
“……算了，直接撒香灰！”
李不凡手忙脚乱地去抓香灰，结果碰倒了香炉，灰撒了一桌子，他自己也沾了一手。他顾不得许多，抓起一把香灰就朝王阿姨撒去。
“哎哟！”那附身的黄仙被蕴含微末法力的香灰一激，发出一声痛叫，王阿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清水！泼它！”胡三太爷继续下令。
李不凡赶紧端起那碗自来水，哗啦一下泼了王阿姨一脸。
王阿姨被泼得一愣，随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尖细的声音带着愤怒：“你……你敢泼俺！俺跟你拼了！”说着，竟张牙舞爪地要向李不凡扑来。
“定！”李不凡脑子里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想起看过的僵尸电影，并指如剑，大喝一声。
奇迹般的，王阿姨的身体真的僵了一下！
【卧槽？定住了？】
【蒙的吧？】
【节目效果拉满！】
然而下一秒，王阿姨挣脱了束缚，扑得更凶了。李不凡吓得绕着茶几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播镜头记录下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哈哈哈哈哈哈！】
【驱邪变全武行！】
【主播快跑！】
【这是我看过最搞笑的驱邪直播！】
“笨蛋！用你的血！中指血阳气最旺，逼它出来！”胡三太爷看不下了去了，给出终极方案。
咬中指？李不凡看着自己的手指，下不去嘴。眼看王阿姨就要扑到面前，他心一横，眼一闭，狠狠一口咬在中指上。
“嘶——！”钻心的疼！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他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将带血的手指朝着扑来的王阿姨额头点去！
“噗！”
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王阿姨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翻白，软软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黄鼠狼形状的黄影从她身上脱离，落在地上，显出一个半透明的、穿着黄色小马褂的矮小老者形象，正捂着被血点中的地方吱哇乱叫。
“看到了吗？！”李不凡在心中激动地大喊，他终于亲眼见到“仙家”了！
“嗯，一只蠢笨不堪的黄皮子。”胡三太爷评价道。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具体影像，但能看到李不凡凭空一点，王阿姨就倒地了，而且镜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黄影。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我好像眼花了……】
【主播好像……有点东西？】
李不凡喘着粗气，指着那黄仙的虚影：“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黄仙虚影畏惧地看了一眼李不凡（或者说他身后无形的存在），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连忙作揖讨饶：“小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太爷和弟马！饶命，饶命啊！”
“说！为什么缠着王阿姨！”
黄仙哭丧着脸：“小仙……小仙也是没办法啊！修行到了关口，需要人间一句‘认可’才能更进一步（即‘讨封’）。我看这妇人心思纯善，本想托梦……结果她不信这个，小仙一时心急，就……就用了笨法子，想磨得她受不了，主动问俺‘像人还是像神’……”
李不凡无语，这操作也太骚了。
“现在，还敢讨封吗？”李不凡按照胡三太爷的指示，板着脸问。
“不敢了不敢了！”黄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只求弟马高抬贵手，放小仙离去，小仙再也不敢了！”
“滚吧！以后若再敢害人，定不轻饶！”
“多谢弟马！多谢太爷！”黄仙如蒙大赦，虚影化作一道黄光，“嗖”地一下从窗户缝钻了出去，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王阿姨悠悠转醒，一脸茫然：“不凡……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做了个好长的噩梦……”她感觉浑身轻松，那股一直缠绕她的阴冷感消失了。
李不凡简单解释了一下（隐去了直播和仙家细节），只说她可能是受了惊吓，现在没事了。王阿姨千恩万谢地走了。
处理完这一切，李不凡才瘫坐在沙发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和中指上的伤口，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
而此刻，他的直播间已经彻底炸了。虽然过程极其不专业甚至搞笑，但结果摆在眼前——王阿姨确实恢复了正常！录屏在网上疯传，#主播在线驱邪#、#实习弟马#、#黄仙讨封#等话题热度飙升。
【我错了，凡哥是真大师！】
【虽然过程很逗，但结果很硬核！】
【关注了！下次驱邪还来看！】
【求问大师接单吗？价格好说！】
李不凡看着暴涨的粉丝数和打赏，心情复杂。这算……开门红？
就在这时，胡三太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马马虎虎，算是过了第一关。功德已入账，虽然少了点。另外……”
他语气微顿。
“这只黄皮子虽然蠢，但它提到的‘讨封’，你需留意。天地间，需要‘讨封’的精怪不在少数，但方式各异。下次，你可能就没这么好运，碰到个只是‘磨人’的软柿子了。”
李不凡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意思是，以后还有更狠的？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新私信和好友申请，其中不乏一些描述着光怪陆离经历的求助信息。
他的“不凡”人生，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加速。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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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首秀成功带来名气，也带来麻烦。一位自称“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的眼镜男找上门，对李不凡的“实习弟马”身份提出质疑和“监管”。同时，一桩涉及整栋居民楼的诡异“鬼压床”事件，将迫使李不凡与胡三太爷进行更深层次的“配合”。仙家之力，究竟要如何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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