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内心的识海，却已起了风暴。
一幕幕杀戮画面，陌生却熟悉的回忆片段，从识海深处缓缓浮现。
她看见自己拔剑杀人，目光冷漠，笑得残忍；看见自己在尸山中盘坐修炼，浸血炼魂，毫无悔意。
看见她坐在高堂之上，万尸跪地，俯视一切，嘴里喃喃着：
“只有彻底断情断性，才能活到最后。”
“不仁者，才可走过黑夜。”
“你若不恶，就会被吃。”
那不是她的记忆。
但那却是她灵魂深处某种可能的未来。
“闭嘴。”
若小萌猛地一剑插入地面，震碎幻影，眼神一寒！
“你想让我变成你？”
“我就偏偏不成全。”
她强行稳住灵台，调息不再驱咒，而是用莲心将识海压至极冷极静，进入一种自我冻结的强制修行状态。
她明白了，这咒不是要她“解”，而是逼她“崩”。
越挣扎，越容易被吞。
她索性不挣扎了，只是守住一线清明，如冰封的青莲，不动，不慌，不裂。
她眼中燃起极冷之意，低声自语：
“要吞我，先等我死。”
她知道这咒文还在她身上，时时刻刻都可能发作，甚至未来某一日她心念失守时，就会彻底堕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邪物。
可她更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在死线边缘活下来，也不会第一次和“自己”对着干。
——真正的考验，不是敌人，而是心魔。
若小萌缓缓站起，左肩那片皮肤已泛起黑纹，但她的神色，却比战斗时还要冷静。
火光再燃。
她收起剑，顺着官道继续向青州而行。
从叶家村出发已是第四日，若小萌终于在第五天的子时，抵达了青州。
她站在一座断崖前，望着远处如一头伏虎般盘踞在黑岩之上的巨大城市。
那就是青州。
远观之时，青州似乎没有墙——却比墙更可怕。
整个城市外围，盘绕着数十道巨型符文护阵，如结界般向上升腾，层层叠叠，形成一种如天盖般的灵幕，笼罩整座城池。
护阵上燃烧着不熄之火，一圈圈用血核灵油驱动的符焰塔延绵数里，火光交织，构成极为庞大的燃料防御体系。
而青州，就是以“火”为骨，以“血”为油，拼死筑起的堡垒。
她脚下的山道，正朝城门缓缓延伸。
道旁不时可见巡逻修士手持血火长戟，身穿重甲，背负符印，每人身上都佩有一块“身份魂晶”，表明城内外来者身份。
青州，不随意放人进入。
若小萌站在青州外的栈道上，仰望那燃着诡火的高塔。
若小萌拿出那代表着庞雪，青州主脉庞家嫡女，封号郡主的令牌。
护城结界在她靠近时毫无阻碍地开放。
没有任何人盘问她的身份，也没有任何声响。
只是那一圈圈护阵如潮水般主动退让，像是认识她，也像是……被她的身份令牌所唤醒。
脚踏结界之内，地面没有留下一丝波动。
若小萌知道——这就是主脉的通行特权。
她一言不发，沿主街而行。
青州城此刻正处于“第三宵警戒”，主城区寂静如林，偶有军士夜巡，皆远远行礼避让，口呼“郡主”，不敢多看一眼。
她的步伐优雅、从容，气度沉稳，没有破绽。
哪怕心知自己被层层谎言包裹，她也不会让外界看出半点异样。
进入内城前，她在城主府登记。
几名内卫识魂者本欲行礼验魂，然而当看到她腰间佩戴的“血金绶带”时，立刻面色微变，低头退后数步，不敢有一丝怠慢。
“郡主大人一路辛苦，请入府歇息。”
“……不知郡主驾到，未得安排，还请海涵。”
若小萌轻轻颔首，唇角微挑，回以庞雪一贯清冷不语的态度。
她并没有回应，反而抬眼，扫了他们一眼——那一眼淡漠冷静，眼角含煞。
识魂者顿时低头，连气息都不敢乱泄。
她清楚地掌握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力层级——她说话不多，但没人敢问第二句。
若小萌并没有理会这个内卫，直接向着城内而去。
内卫见若小萌没有为难他们重重的舒了口气，毕竟这些有身份的人为难下人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像庞郡主这么好说话的真不多。
庞府大门前，一队守卫列成两列，金焰长戟寒光森森。
若小萌站在门前，身披庞家主脉标识的青金流火披风，肩上那一缕金绶纹银，如夜幕中燃起的雷光。
她不语，只静静地站着。
可仅凭这身衣着，那些本在打盹的守门仆役瞬间如被灌入灵气，噌地站直了身体，眼中带着一瞬惊慌，随即回神，齐声喊道：
“庞小姐回府——！”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朝府内传去。
“庞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归来了！”
“快禀家主，快通夫人——！”
片刻之间，原本死寂的府门内开始喧腾起来。
几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下人们奔出，恭敬地跪伏在阶下，齐齐俯首。
“恭迎庞小姐回府——”
夜风拂动，披风扬起，若小萌静静注视着这些人，心中冷笑。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礼”。
但现在，她戴着庞雪的面孔，他们便俯首称“小姐”。
——真有趣。
就在这时，府门内传出一阵快步声，接着，便是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带着掩不住的讥笑：
“哎哟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高贵的‘庞雪大小姐’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紫蓝羽裳、腰佩玉铃的少女慢悠悠从门中走出。
她生得颇为秀丽，眉眼娇俏，只是那语气中透出的轻佻与挖苦，让人瞬间生寒。
她步伐优雅地走至若小萌三步开外，眼神打量她的穿着，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嘴角勾出一抹“得体”的笑。
“乡下回来的人，也不必太招摇，别把下人们吓坏了。”她语气一转。
嗓音柔得几乎像在劝人，“大姐既然回来了，就随我进府吧？从侧门走，免得惊动内院。”
说着，她伸出手，极自然地想去牵若小萌的手臂。
侧门。
若小萌的眼神一沉。
她当然明白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庞家主脉子女进府必须走“正门”，象征身份之尊。
若是走侧门，哪怕是庶出、妾生、弃养再回者，也相当于自贬血脉、放弃继承之位，等同宣告于众：“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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