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张秋德背着手，添油加醋的说了进城的事情：“爸，我已经给老二说过了，她婆婆说你媳妇你自己管，我待会就带你们两个去镇上把离婚证办了。这样妈就不是咱们家人了，以后就不用我们管了。老三借板车去，不然天黑都搞不完。还得送人进城去。”
张秋成也积极，“我现在就去铁柱家借。”
张根宝酒已经醒了，能把这个老太婆弄走他求之不得。
还敢偷他的花生，真是没脑子，愚蠢。
庄小娥听着他们父子几个的打算，心沉到了谷底，她挣扎着：“张根宝，算我求你了，前几天你去卖粮食的钱，你去给我买瓶药，我自己喝了，我不活了，你们也不用管我。”
张根宝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还想死在我家里，你想都别想，买药不要钱啊！死都想花我的钱。”
庄小娥：“你们把我弄到山上，我自己死总行了吧！我这样活着也没意思了，我就求一瓶药。”
张秋德拔高声音：“妈，算我求你了，你这吃药死了你倒是轻松了。我们几个要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呢！你就不要再想馊主意了，去张秋菊家里她伺候你就行了，你到时候要死死她家里。她也就这点用处了。”
庄小娥眼泪流了一脸：“你们别想害我秋菊，我不离婚，我也不走，我是不会离婚的，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张根宝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想。要死滚远点死，死那个丧门星家里去，晦气。”
张秋成很快就拖着板车回来了，嘴里还嘟囔着：“二姐那么自私不帮我们找工作，平时也不怎么回来，这次伺候妈正好让她补补这些年的亏欠。好歹也是妈亲生的。”
“我死也不去，我哪也不去，你们想让我离婚我不离婚，离了婚以后我埋在哪里。”庄小娥心里害怕又恐慌。
她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张家村，她被离了婚秋菊不得更被婆家看不起。
张秋德厌烦的看着庄小娥，“必须离婚，不然你还想粘着我们。你不离婚我就把你抬到张秋菊店铺门口，让她赚不了钱。你臭烘烘的在那里躺着谁还去买东西吃。”
张根宝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点了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沉：“别跟她废话，她要是敢不离，咱们就把人扔在张秋菊家门口，让街坊邻居都看看她是怎么不孝的。还想缠着我，没用的老太婆。”
庄小娥：“做不得，你们不能这样做，孩子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
张秋德：“管我们什么事，她的钱也不见拿点回来家里，自己天天吃肉，从头到尾就是自私。”
庄小娥眼泪流个不停，浸湿了枕巾。她想起年轻时，自己起早贪黑地操持家务下地干活，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她和张秋菊只能吃一小点，好的都留给儿子和张根宝吃。可如今，自己瘫痪了，就成了他们口中 “没用的老婆子”“折磨人的累赘”，连死都不能死在家里。
没过多久，庄小娥就被穿上了衣服，大儿媳松了口气。
张秋德和张秋成一起走进里屋，毫不客气地把庄小娥从床上抬了起来。庄小娥疼得咬紧牙关，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去，我不麻烦秋菊，去不得。” 可她的话在两个儿子面前毫无分量，他们就像抬着重物一样，把她抬出了屋子，扔在了车上。
张根宝指着庄小娥的鼻子：“待会进城了你老实点，你天天就心疼那个没用的女儿，今天就送你去，天天跟她住一块。敢不离婚，我天天去她家门口堵着，让他们也不得安宁。”
庄小娥被吓得不敢再说了，她任由几人把她用破衣服固定住。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张秋德对着站远的媳妇说道：“拿块破布过来，这一脸的鼻涕眼泪成什么样子。”
张秋德接过破布在庄小娥脸上擦了一遍。
张秋德媳妇麻利的把庄小娥的几件破衣服塞在车上。
终于要把这个瘟神送走了，这屎尿真是恶心死人了。
张根宝看着庄小娥哭唧唧的鬼样子再次吼道：“给我停了，出了这门再听到你哭，我让你那个没用的女儿吃不完兜着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你了，送你进城享福。”
庄小娥闭着眼睛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手紧紧地揪着裤腿，心里的痛和腰上的痛让她头晕乎乎的，说了那么多话，嗓子也干的难受。
一出门到了村口，果然就有人看到他们父子三个了。
“张根宝，这是干什么去？”
张根宝被问的黑着脸，还是张秋德撒谎张口就来，“王婶啊！我妹子在城里联系了医院，我们送我妈进城看病去，这擦了几天药也不见好。”
王婶怀疑的看着几人，又看看板车上盖得好好的人也没再说什么，“你们有点良心就好，你妈苦了一辈子不容易，赶紧去赶紧去，别耽搁了。张根宝，你也别舍不得钱，秋德他妈好了也不吃闲饭。”
张根宝骂骂咧咧的：“要你管那么多，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婶在后面也骂了起来：“跟你这种人过日子就是造孽……”
身后的声音也渐渐远了，张根宝在车旁边催促着：“走快些，别耽搁时间了。”
张秋德拖着车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来换换我，我一个人拉着都出汗了。”
张根宝拉着脸：““老三，快换你大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没力气跟它较劲，拉不动了，别浪费时间。”
张秋成一脸不情愿的接过了板车，要不是为了早点把妈送走，让他媳妇回来，他才懒得搞。
板车缓缓地驶离了村口，庄小娥躺在板车上，太阳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她望着天空中稀稀疏疏的云彩，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秋菊家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她的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连死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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