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亥时,狮峰的血雾总算淡了些,可头顶的天,却比血雾笼罩时还要邪乎。
赖布衣仰头望天时,正守着狮口洞的洞口,手里攥着罗盘,指节都捏白了。阿七蹲在一旁,脑袋耷拉着,时不时嘿嘿傻笑两声,时不时又抱着头哭嚎,这三天来,他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后颈的蛛网纹路没完全褪去,总在夜里泛着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钻动。
“看这天……是真要出大事了。”赖布衣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星空。
往日里繁星满天的夜空,今儿个像是被人用墨泼过,只有紫微垣一带还透着点光,可那光,却邪气得很。本该明亮的辅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是被人掐灭了的烛火,而与之相对的破军星,却亮得吓人,红得像烧红的烙铁,光芒刺目,竟压过了周围所有星辰,活脱脱像个坠在天上的赤日。
“九星噬月,破军主煞……这是地龙要破阵的征兆啊!”赖布衣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师父留下的古籍里写得明明白白,九星噬月之象一出,便是世间煞气最盛之时,镇煞大阵若是稍有松动,被镇之物便会破阵而出,届时便是生灵涂炭。
他不敢再耽搁,拽起还在犯糊涂的阿七:“走!进洞!再晚一步,别说你林家寨,整个桂西南都得遭殃!”
阿七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祖训”“开棺者死”,脚步却还是跟着赖布衣往洞里挪。
狮口洞,就是当初赖布衣发现半截唐碑的溶洞,这三天来,他把洞里洞外翻了个遍,才发现溶洞深处,竟藏着一片钟乳石林。那些钟乳石千奇百怪,有的像人形,有的像兽首,湿漉漉的石面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水珠,踩上去滑得很。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越往里走,空气越凉,凉得刺骨,连呼吸都带着白雾。突然,赖布衣的脚步顿住了,他指着前方的石壁,声音都有些发颤:“看!那是什么!”
阿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面光滑的石壁中央,嵌着一块巨大的玉璧。玉璧通体莹白,上面竟天然形成了北斗七星的纹路,七颗星位清晰可见,像是有人用刻刀精心雕琢过一般。
更神奇的是,洞顶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缕清亮的月光恰好从缝里漏下来,落在玉璧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那光斑不是固定的,竟在玉璧的星位上缓缓移动,从摇光星,慢慢移向了开阳星。
“这是……引星石!”赖布衣眼睛一亮,“跟着光斑走!这光斑指的,就是地龙锁煞阵的阵眼!”
他拽着阿七,踩着湿滑的钟乳石,跟着光斑在石林里穿梭。那光斑移动得不快,却像是有灵性一般,专挑那些能走通的路走,遇到死路,便会在玉璧上转个弯,指向另一条岔路。
阿七被他拽得晕头转向,嘴里的念叨声渐渐小了,眼神里的迷茫,也慢慢褪去了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当第七个光斑落在石林尽头的水潭中央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溶洞都在晃。
赖布衣和阿七险些摔在地上,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平静的水潭,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中间掰开,潭水朝着两边翻涌,露出了底下一条向下延伸的青铜阶梯!
那阶梯不知有多深,阶梯两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个个青铜火盆。就在潭水分开的瞬间,那些火盆竟无火自燃,腾起一簇簇幽蓝色的火苗,把阶梯照得一片透亮。
火苗跳跃间,赖布衣看清了阶梯两侧的石壁——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个个名字,全是用朱砂写的,字迹有的潦草,有的工整,一看就是不同年代的人刻上去的。那些名字,都是“林一”“林二”“林三”……按着辈分排下来,像是一份献祭名单。
赖布衣的目光,顺着那些名字往下挪,最后落在了最底下的一个名字上,那名字墨迹还没干透,赫然写着两个字——林七!
阿七也看到了,他浑身一颤,像是被一道雷劈中,猛地挣脱赖布衣的手,扑到石壁前,指尖颤抖地摸着那个“林七”:“是我……这是我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绝望。赖布衣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林家世代守护地龙锁煞阵,原来不是白守的,每一代,都要选出一个人,作为祭品,献祭给大阵,以此来巩固阵法。阿七,就是这一代的祭品!
“走!下去看看!”赖布衣咬了咬牙,拽起失魂落魄的阿七,踏上了青铜阶梯。
阶梯又陡又滑,两人扶着石壁,一步步往下走,越往下走,那股阴煞之气就越浓,火盆里的幽蓝色火苗,也晃得越发厉害。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到了阶梯的尽头——那是一座宏伟的地宫。
地宫中央,立着一尊巨大的汉代青铜母狮像,那母狮双目圆睁,獠牙外露,神态威严,嘴里竟衔着一块赤红的玉石,玉石在幽蓝的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赤玉……那就是阵眼!”赖布衣眼睛一亮,“只要拿到这块赤玉,就能重新封印地龙!”
他快步冲上前,伸手就去够那青铜母狮嘴里的赤玉。
可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赤玉的刹那,整座山体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地宫顶上的石块簌簌往下掉,火盆里的火苗被震得东倒西歪。赖布衣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他抬头望去,只见地宫四壁的壁画,竟活了过来!
那些壁画上,原本刻着的镇墓兽,一个个从石壁里钻了出来,它们长着九条尾巴,身形巨大,毛发乌黑,一双眼睛赤红如血。九条尾巴一扫,旁边的岩石瞬间化作齑粉,碎石飞溅,朝着赖布衣砸了过来!
“小心!”赖布衣惊呼一声,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阿七!
阿七不知何时恢复了清醒,他死死地盯着那只镇墓兽,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镇墓兽的尾刺,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顺着尾刺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赖布衣目眦欲裂,想要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就在这时,阿七腰间的那块玉佩,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青光!
那青光,与青铜母狮嘴里的赤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赤玉瞬间红光大涨,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罩,将整座地宫笼罩其中。
镇墓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九条尾巴竟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阿七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看着赖布衣,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佩,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先生……护住……赤玉……林家……不能断……”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山体的震颤,越来越剧烈。
地宫顶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正朝着赖布衣和阿七的方向,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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