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洞窟内的死寂，被萨仁长老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打破。他蜷缩在变得清澈的水潭边，浑身抽搐，原本干枯的身躯此刻更像是一截被雷火劈过的焦木，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水晶骷髅骨杖的爆裂，以及阴影之力被圣光净化的反噬，几乎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根基。
陈文走到他身前，蹲下身，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萨仁，或者该叫你阴影行走。”陈文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清晰而冰冷，“告诉我，你们在北境，安放了多少块这样的‘石碑’？真正的核心在哪里？归墟之地的‘星塔’，与你们有何关联？”
萨仁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幽深如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与恐惧，他死死盯着陈文，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诅咒，但体内肆虐的阴影反噬之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你……休想……”他挤出几个字，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陈文并不着急，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蕴含着书院正气与自身坚韧意志的神魂之力凝聚，如同细针，缓缓点向萨仁的眉心。
“你可以不说。”陈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但我会自己看。搜魂之术，想必你也不陌生。只是以你如今的状态，被搜魂之后，是变成白痴，还是魂飞魄散，我就无法保证了。”
那缕神魂之力尚未触及，萨仁便感到自己的残魂仿佛要被撕裂般的剧痛，那是源于力量本质的克制与碾压！他终于彻底崩溃。
“不……不要！”他发出凄厉的哀嚎，残存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我说！我说！北境……连同这块残碑，一共……一共三块‘引煞碑’！分别在我血狼部落、黑石部落附近的祭地，还有……还有莽山部落的祖祠！核心……核心在归墟！星塔……星塔是‘门’！是接引……接引‘暗日’降临的坐标……啊！”
他话未说完，似乎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禁忌诅咒，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断绝，身体迅速变得灰败，最终化作一滩漆黑的灰烬，连魂魄都没能留下。
陈文收回手指，眉头微蹙。引煞碑？暗日？接引坐标？信息虽然不全，但足以印证许多猜测，也将归墟之地的凶险程度，再次拔高。
他看了一眼那块布满裂纹、已然失效的残碑，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洞窟外走去。
……
洞窟之外，气氛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石昊带来的黑石部落战士与血狼部落的守卫隐隐形成对峙。赫连长老脸色阴沉，兀鹫长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扫向幽深的洞口。影风全身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护在阿禾身前。阿禾小脸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刚才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爆发后，她感到一阵虚脱，但更多的是对先生安危的极致担忧。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窟内毫无动静，只有那隐约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赫连长老！这都快两个时辰了！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石昊不耐烦地催促道，“该不会是你们的萨仁长老，下手太黑，把人给弄没了吧？那我们黑石部落，可就要怀疑你们血狼部落杀人灭口，心里有鬼了！”
他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不少血狼族人也骚动起来。是啊，心之试炼需要这么久吗？萨仁长老的手段，他们多少有些耳闻……
就在赫连长老准备强行压下骚动，兀鹫长老几乎要忍不住冲进洞窟查看时——
那幽深的洞口，光影晃动。
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陈文！
他神色平静，衣衫略显凌乱，沾染了些许尘土，但身姿依旧挺拔，眼神清澈而深邃，不见丝毫沉沦或疯狂的迹象。
“先生！”阿禾第一个欢呼出声，想要冲过去，却被影风轻轻拦住。
影风看到陈文无恙，心中巨石落下，但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文身上。
血狼族人看着他安然走出，眼神复杂，惊疑不定。
石昊则是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文。
赫连和兀鹫则是心中一沉，陈文出来了，那萨仁呢？
“陈使者，”赫连长老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一步，勉强维持着镇定，“心之试炼，结果如何？萨仁长老为何没有一同出来？”
陈文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赫连和兀鹫脸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谷地：
“心之试炼？本使倒想问问赫连、兀鹫两位长老，血狼部落祖灵禁地之内，为何会藏有一块不断散发着阴影死寂之气的‘引煞碑’？为何尊贵的鬼木长老萨仁，实则是阴影邪教的行走，暗中以部落祖灵之地滋养邪碑，蛊惑人心，更欲将本使作为祭品，献祭给那所谓的‘暗日’？”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引煞碑？”
“阴影邪教？萨仁长老是内鬼？”
“祭品？暗日？”
“这……这不可能！”
整个血狼谷瞬间哗然！所有族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敬畏的祖灵之地，他们信赖的萨仁长老，竟然是……？
“胡说八道！”兀鹫长老第一个暴怒出声，须发皆张，“夏人！你竟敢污蔑萨仁长老，亵渎我族祖灵！我杀了你！”
他周身气血沸腾，就要动手。
“兀鹫长老何必急于灭口？”陈文冷冷地看着他，“洞窟之内，邪碑犹在，萨仁虽已被邪力反噬化作飞灰，但痕迹尚存。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入内一观！看看那变得清澈的水潭，看看那块布满裂纹、失去邪力的残碑，看看萨仁遗留的灰烬！看看那里面，还有没有半分狼神祖灵的祥和与正大，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阴影与污秽！”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进去看看！”
“对！进去看看！”
“我们要知道真相！”
族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立刻引发了巨大的共鸣。连续的质疑（陈文的强大、黑石部落的怀疑）早已动摇了他们的信念，此刻陈文掷地有声的指控，更是将这份怀疑推向了顶峰！
赫连长老脸色煞白，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他厉声喝道：“安静！祖灵之地，岂容……”
“赫连长老！”石昊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容置疑，“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想遮掩吗？我黑石部落，也要替北境各族，讨个说法！今天，这洞窟，必须查！”
他身后，黑石部落的战士们齐声应和，气势逼人。
部分血狼部落的战士，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石碑之事心存疑虑，或家人因边境冲突而伤亡的族人，此刻也红着眼睛，纷纷喊道：
“查！”
“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知道萨仁长老是不是叛徒！”
场面彻底失控。赫连长老和兀鹫长老试图弹压，但群情汹涌，加上黑石部落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很快，由几位部落中颇有威望的老战士、以及黑石部落的石昊等人组成的队伍，强行进入了祖灵洞窟。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但当他们再次出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被背叛的耻辱和狂怒！
“是真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战士走出洞窟，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对着所有望眼欲穿的血狼族人嘶吼，“洞窟里面……水潭是清的！那块黑石头全是裂痕，一点邪气都没了！还有……还有萨仁那叛徒的衣服和骨杖碎片！他真的是阴影邪教的走狗！他在用我们祖灵之地养邪物啊！！”
轰！
最后的真相，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所有血狼族人心中残存的侥幸！
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萨仁！你这个叛徒！”
“我们被骗了！”
“什么狗屁圣碑！是邪碑！”
“因为他，我们死了多少族人！掀了多少战争！”
愤怒的火焰在数万血狼族人心中熊熊燃烧！他们怒吼着，哭嚎着，一些人疯狂地打砸着周围萨仁曾经居住或经常活动地方的物品，更多人则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试图阻拦他们查明真相的赫连和兀鹫长老！
“赫连！兀鹫！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们是不是和萨仁是一伙的？”
“给我们一个交代！”
哗变，在真相败露的瞬间，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赫连长老面无人色，踉跄后退。兀鹫长老看着群情激奋、如同暴怒狼群般的族人，第一次感到了无力与恐慌。
石昊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这血狼部落内部的剧烈动荡，目光偶尔扫过站在风暴边缘、神色依旧平静的陈文，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探究。
陈文站在影风和黑龙卫的护卫圈中，看着眼前这混乱而悲怆的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快意。
阴影教徒的阴谋固然可恨，但这些被蒙蔽、被利用的普通族人，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他此行的目的，初步达到。
但北境的乱局，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前方，还有黑石部落，还有莽山部落，还有那最终的——归墟星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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