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角，路人们一边听八卦一边笑着议论。
“啧啧，这满人格格，还是正黄旗的伯爵府大小姐，竟这般艳俗？”
“什么艳俗？人家那是攀高枝！觉得抚远将军府配不上她，想着嫁皇子，做王妃呢！”
“可惜、可惜了，惊鸿舞一定惊艳，咱们却不在场，瞧不见。”
“要不说是京城第一美人呢，跳舞肯定不输青楼第一花魁。”
“能不漂亮么，人家可是服用过息肌丸，息肌丸是什么，知道吗？《汉书》里头说，赵飞燕和她妹妹赵合德，就是靠赐迷住汉成帝，汉成帝无嗣，就是被息肌丸害的！”
“我滴乖乖，这满族格格，玩的这么花？”
小孩听不懂大人的话，可一连串的童谣却明白的很，一个接一个唱了起来。
“俏柔则，跳花舞，抢妹夫。”
“觉罗嫡女抢妹夫，未婚夫婿绿油油，贝勒拒绝气晕晕，三生不幸娶柔则。”
“……”
乾清宫内，章佳庶妃正伴君侧，一曲箜篌撩人心弦，很是舒缓了康熙接连批了两个时辰折子的疲惫。
“你的箜篌，更胜当年，何止余音绕梁，犹如天籁。”康熙一边批折子，一边和章佳庶妃聊家常，“可惜，朕却难有与你合奏的空闲了。”
“皇上勤勉执政一刻都不曾懈怠，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还望皇上莫要再取笑妾身了。”
章佳庶妃羞红着脸回话，颊上颇有几分难掩的娇艳，水绿色的旗服映着她娇羞的容颜。
端的是眉眼盈盈，尽态极妍。
康熙忙里偷闲，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啊，永远是这般贴心。”
章佳庶妃秀眸含笑，轻软的嗓音答道，“皇上对奴才好，奴才岂能烦扰您，只是……”盈盈含笑间，眉宇流露出一丝压不下的忧愁，“十三已然十五了，该挑个可心人在侧伺候着。”
“今年小选你看着挑，后年的大选，朕亲自给他指个才貌双全的福晋。”
“万岁爷误会妾身，您是慈父，奴才岂会担心这个。只不过，德妃姐姐……”章佳庶妃欲言又止，紧蹙的眉梢透着忧虑，“许是四贝勒的侧福晋有了身孕，德妃姐姐盼孙心切，无暇顾及其他，十三的人事宫女还没影呢。”
宫里的规矩，阿哥爷十三岁，就该挑人事宫女，专门教导阿哥房事。
一般来说，都是抚养阿哥的妃嫔，从宫女里头挑。伺候的好，人事宫女就会被收房，充作侍妾、格格，伺候不好，就会负责阿哥爷的床帐之事，一直当伺候人的宫女。
章佳庶妃地位低下，还没正式的封号与位份，再心疼儿子也完全插不上手，只能任由德妃一次又一次拿着“十三还小，该用心进学，而不是被女色迷惑”搪塞人。
这话听着在理，但比十三小两岁的十四今年也到了岁数，德妃没少费心思，把宫里满蒙旗、出身较高的宫女翻来覆去挑了个遍。
康熙脸色不虞，他当然听出了章佳庶妃的言外之音，德妃这事儿做的当真是不地道。莫说是十三这个养子，即便是和她另一个亲儿子老四相比，动静都大多了——
胤禛当年，德妃草草从汉军旗、包衣里头挑了宋氏、武氏两人。
到现在，胤禛府里头都是汉军旗妾室居多，满军旗出身的只有宜修一个，还是她的侄女。
想了想德妃和胤禛那淡漠、别扭的母子关系，又想想胤祥如今的年岁，康熙沉了脸色，但终究没说什么——温宪明年就要出嫁了，还是嫁到他的母族佟佳氏，太后很是挂念；德妃再不好，也先后生了六个孩子，虽只成活了三个，但毕竟陪伴多年，岂会没有情分？回头敲打两句就是。
章佳庶妃看出康熙的意思，柳叶秀眉不由颦蹙了起来，微笑着道：“说来，不曾恭喜万岁爷，就要有嫡出的孙儿了。”
康熙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脑海中浮现贵妃前两天激动的神情，一个劲儿地高兴‘姐姐终于要有孙儿了，还是嫡孙呢’。
嫡出的孙儿，是啊，老大努力了多年，女儿生了仨，还没个嫡子；
太子妃接连守孝，二十二岁才入东宫，和太子关系不咸不淡，太子偏宠侧福晋，儿子有了四五个，可嫡孙……暂时还没瞧见影；
老三和他福晋夫妻融洽，可也是年中才爆出孕信，算算时间，还真是老四家的孩子先出生；
老五、老七和他们的福晋，能相安无事地处着，就不错了；
老八完全被福晋拿捏了，老九则是个混不吝的，和福晋拜堂第二天，就被妾室在敬茶那日爆出孕信，俩夫妻还没处出感情呢，关系就淡了。
“几个月了？”康熙信口一问，李德全连忙答话，“回万岁爷，六个月了。”
康熙点了点头，那是可以把出男女了，怪不得贵妃会直说是孙儿，老四重情，生子就请立福晋，大清虽没有先例，但看在孙儿的面上，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让太医院院判明儿去老四府上走一趟，再挑些好东西赐下去。”康熙话一顿，思索了一会，“朕记得，表妹生前曾绣了一副珊瑚红锦绫的麒麟送子鹿鹤同春屏风，一并赐下去。再让老四，去皇陵走一趟，是该、该给表妹报个喜。”
想起早逝的表妹，康熙高兴之余难免有些伤感，章佳庶妃见目的达成，踩着脚踏，挨着康熙坐在了罗汉榻的条褥上，轻声宽慰道：“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记挂着您呢。”
康熙伸手握住章佳庶妃的手，“给朕弹一曲《阳关三叠》。”
章佳庶妃低头，温顺地道：“是。”
梁九功看着李德全兴冲冲去库房的背影，摸着袖中沉甸甸的荷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章佳庶妃当真是有本事，竟和贵妃娘娘搭上了线，双边都给了赏，这桩差事终是他得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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