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带走了部分血腥气,也暂时隔绝了追兵,但代价同样巨大。
陈青靠坐在干燥的河滩石壁上,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他闭目凝神,小心翼翼地运转《基础锻骨诀》,试图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凝气境首领的硬撼,以及最后借力时被余波扫中,让他内腑受了不轻的震荡,数条经脉也传来隐隐的灼痛感。
《千缠丝》精于操控与感知,在正面硬拼和疗伤复原上,并非强项。他此刻只能依靠最基础的功法,配合玄字令传来的一缕缕清凉气息,缓慢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小舟蜷缩在几步远的地方,双臂抱着膝盖,身体仍在微微发抖。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瘦弱的身体,更显单薄。
他时不时警惕地望向漆黑的地下河道深处,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冷……好冷……”他牙齿打着颤,声音微弱。
陈青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小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被水浸得有些发软,但尚能食用的肉干和面饼。他将大部分递给小舟,自己只掰了一小块,慢慢咀嚼。
“吃点东西,能暖和些。”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稳定。
小舟犹豫了一下,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食物的热量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他的颤抖平息了不少。
“谢谢……陈大哥。”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
陈青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少年苍白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灰败的脸上。“你体内的烙印,感觉如何?”
小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好像……睡着了。但是……很沉,像块冰压在心上。离那个地方越远,它就越安静。”
陈青若有所思。看来,那圣坛核心的邪异能量是激活并控制烙印的关键。远离之后,烙印便会陷入沉寂。但这终究是隐患,必须找到彻底解决之法。
“你之前提到的那条地下河道,是怎么知道的?”陈青问道。这少年身上的谜团,似乎比想象的更多。
小舟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神有些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刚才,看到那片石头堆,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了。好像……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我,或者……我走过?”
他努力回想,眉头紧皱,似乎触及了某些模糊的碎片,但最终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想不起来,只知道那里可以通到外面,通向……北边。”
又是这种源自本能或者说被封印记忆的指引。陈青没有再追问,只是将“风吟族”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小舟的身世,恐怕与这葬风原,乃至更北方的土地,有着极深的牵连。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了些许,陈青挣扎着站起身。
内伤依旧沉重,但此地不宜久留。幽冥教的人未必不会找到其他入口,或者绕路到前方堵截。
“走。”
辨认了一下方向。地下河道的出口连接着一条干涸的古老河床,蜿蜒通向北方。根据地图和星位判断,这确实是离开黑石堡区域,前往更广阔北疆的方向。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穿行在葬风原的边缘地带。
这里是一片被风沙侵蚀了千百年的荒芜之地,放眼望去,尽是连绵的土丘、裸露的怪石和稀疏的耐旱荆棘。
狂风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卷起沙砾打在脸上,如同细密的针扎。
白日的酷热与夜晚的严寒交替,考验着两人的极限。
饮水成了最大的问题,仅靠陈青携带的、如今已所剩无几的水囊,以及偶尔在一些背阴岩石下找到的少许冷凝水支撑。
陈青的伤势在缓慢恢复。他白天赶路时尽量节省真气,夜晚则借助玄字令和《基础锻骨诀》全力疗伤。
《千缠丝》的神念被他用来扩大感知范围,提前规避一些潜藏在沙土下的毒虫猛兽,以及……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幸运的是,幽冥教的人似乎并未第一时间坠入这片绝地。
或许圣坛的爆炸和坍塌牵制了他们大部分力量,或许他们认为两个锻骨境(他们尚不知陈青已通脉)的小角色,闯入葬风原无异自寻死路。
第三天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小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脚步虚浮,嘴唇干裂起皮。陈青的情况稍好,但内伤未愈,又缺乏饮水,脸色也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陈青一直外放的神念微微一颤,捕捉到了远处风中传来的一丝异样动静。
他猛地停下脚步,将小舟拉到了一块巨石的阴影下,屏息凝神。
“怎么了?”小舟紧张地问。
“有声音。”陈青低声道,眼神锐利地望向侧前方的一个沙丘之后。
片刻之后,杂乱的脚步声、驼铃声,以及粗鲁的吆喝声由远及近。一支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沙丘顶端。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皮袄或粗布衣服,武器各异,刀剑弓弩皆有,个个面带风霜,眼神彪悍。队伍中间是十几匹驮着货物的健壮沙驼。
这是一支穿行葬风原的商队,或者说,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走私队伍。在这片无法之地,商与匪的界限,往往模糊不清。
陈青目光扫过商队旗帜,那是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旗帜——铁狼旗。黑石堡地区的本地帮派,势力不小,亦正亦邪。
他和铁狼旗没什么交集,但此刻,这支队伍的出现,意味着水源、食物,以及……通往人类聚集地的信息。
是避开,还是接触?
陈青心念电转。避开固然安全,但以两人目前的状态,能否活着走出葬风原还是未知数。接触则伴随着风险,铁狼旗的名声可不算好。
就在他权衡之际,商队前方一名负责警戒的汉子似乎发现了他们藏身的巨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几道警惕甚至带着贪婪的目光,立刻投射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刀疤、身材魁梧的壮汉,他策动沙驼上前几步,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声如洪钟:
“石头后面的朋友,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出来亮个相吧!”
声音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青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他拍了拍小舟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整理了一下因逃亡而破损不堪的衣物,握着幽魂刃,从巨石后缓缓走了出来。
阳光下,他身形挺拔,尽管衣衫褴褛,面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冷静得像两块寒冰,扫过商队众人,最后定格在刀疤壮汉脸上。
“路过之人,缺些饮水。”陈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愿以物相易。”
他的出现,让商队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显然,他通脉境的气息(陈青并未完全隐藏),以及那份在绝境中磨砺出的沉稳气质,让这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汉子们不敢小觑。
刀疤壮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青,又瞥了一眼巨石后隐约可见的、另一个瘦弱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哦?葬风原上的‘路过之人’?有点意思。你想用什么换?”
命运的轨迹,在这荒凉的葬风原上,与铁狼旗的商队,发生了第一次交汇。
而遥远的北方,那座名为朔风城的混乱边城,似乎也因为这微小的涟漪,而悄然进入了陈青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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