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壮汉的话在热风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贪婪。
他身后的商队成员们默契地散开些许,隐隐形成半包围之势,手中武器虽未出鞘,但姿态已表明一切。
陈青立于原地,身形稳如磐石,仿佛未曾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他深知,在这等亡命徒面前,露出一丝怯懦便可能万劫不复。
“在下略通医术,可为人诊治内外损伤。”陈青平静开口,这是他目前除武力外,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亦可用以探路、预警。”
“医术?”刀疤壮汉嗤笑一声,鞭梢指向陈青破烂的衣衫和苍白的脸,“就凭你这副模样?老子怎么信你?”
“信与不信,一试便知。”陈青目光扫过商队,“阁下队伍中,左臂有旧伤阴雨天便酸痛入骨者,不下三人。
右数第二位兄弟,三日内应受过内腑震荡,呼吸间隐有滞涩。”
他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被点到的几人脸色微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伤口处,看向陈青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惊疑。
刀疤壮汉眼神一凝,他自然知道手下这些老兄弟的暗伤。陈青能一眼看出,这份眼力绝非寻常江湖郎中可比。他脸上的轻视收敛了些许,但警惕更浓。
“有点门道。”他哼了一声,“但老子兄弟们皮实,这点小伤还死不了人。水,在这葬风原比金子还贵。你空口白牙,就想换?”
“自然不是空口。”陈青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一个小巧的皮囊,这是他之前备下的少许金疮药和解毒散,虽不珍贵,但在野外应急足够。
“这些,加上一次出手诊治的机会,换两袋清水,并请教前往北方最近据点的路径。”
他刻意模糊了“朔风城”的名字,只提“北方据点”,以免暴露太多意图。
刀疤壮汉盯着那皮囊,又看看陈青,似乎在权衡价值。
两袋水对他们这种常走戈壁的商队不算什么,一条路线的信息更是无本买卖。用一个虚无的“诊治机会”和这点药物,换一个可能真有本事的医师的善意,以及……摸清这神秘小子的底细,似乎不亏。
“成交!”刀疤壮汉倒也爽快,挥手让人扔过来两个皮质水袋,“老子姓韩,兄弟们给面子叫一声‘破风刀’韩奎。
路线可以告诉你,至于诊治……”他咧嘴一笑,露出黄牙,“眼下就有个机会,让你证明证明自己。”
他侧身让开,指向队伍中间一匹沙驼上驮着的一个人。那人蜷缩在货物旁,全身裹在厚厚的毡毯里,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这是我们队里的一个伙计,前天晚上守夜时不知被什么鬼东西咬了,当时没事,第二天就变成这德行,浑身发冷,喂水都难。”
韩奎盯着陈青,“你要是能把他弄醒,老子额外再送你一袋好酒!”
陈青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他走上前,商队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小舟紧张地跟在陈青身后,小手不自觉抓住了陈青的衣角。
陈青在病患前蹲下,并未立刻触碰,而是先仔细观察其面色、唇色,又轻轻掀开毡毯一角,看了看他露出的手腕皮肤。
只见皮肤下隐隐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触手冰凉,但并非严寒,而是一种透着死气的阴冷。
他伸出两指,搭在对方腕脉上,内力微吐,一丝极细的《千缠丝》气丝顺着经脉探入。
瞬间,一股阴寒、粘稠、带着腐蚀性的异种能量顺着气丝反噬而来!
陈青眉头微蹙,立刻切断那丝气机。他心中明了,这绝非普通毒虫叮咬,倒更像是……被某种蕴含幽冥死气的东西所伤!
难道这葬风原上,除了幽冥教,还有别的蕴含死气的邪物?或者,此人受伤,本就与幽冥教有关?
他不动声色,收回手,对韩奎道:“是阴寒之毒,侵入肺腑。需以至阳药物内服,辅以针刺之法,驱散寒毒。”
“至阳药物?”韩奎皱眉,“这鬼地方,哪去找……”
“我或有办法一试。”陈青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普通的小布包,里面是几根他用来自行疗伤时准备的银针。
他当然不会暴露玄字令,但凭借《千缠丝》对气机的精微掌控,模拟至阳内力疏导经脉,并非难事。
他让韩奎手下将病人放平,解开上衣。只见其胸口膻中穴附近,一团明显的青黑之气凝聚不散。
陈青屏息凝神,指尖捻动银针,内力灌注其中,针尖竟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他出手如电,接连刺入病人膻中、巨阙、关元等数处大穴,每一针刺入,都伴随着一丝精纯的《千缠丝》内力渡入,并非刚猛冲击,而是如温水化冰,丝丝缕缕地消融那股阴寒死气。
同时,他暗中催动玄字令,借其凝神静气之效,确保自身内力运转不出丝毫差错,也防止那阴寒死气顺着内力联系反扑自身。
约莫一炷香后,病人胸口那团青黑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病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竟悠悠转醒过来!
“醒了!真醒了!”
“这小子……不,这位先生,真有本事!”
商队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看向陈青的目光已然不同,多了几分信服甚至敬畏。
韩奎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陈青的肩膀(陈青身形微晃,卸去力道):“好!有种!老子说话算话!”他亲自解下腰间的酒囊扔给陈青,“这是你的了!路线嘛……”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沿着这条干河床继续往北,再走三天,能看到一片枯死的胡杨林。
穿过林子,就能看到‘朔风城’的界碑了。不过兄弟,听老子一句,那地方,比这葬风原还他妈乱,龙蛇混杂,吃人不吐骨头,你这模样去了,可得加倍小心。”
朔风城。
这个名字终于清晰地出现在陈青面前。
“多谢韩头领提醒。”陈青接过酒囊,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果然是要去那里。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陈青身后的小舟,忽然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望向商队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他死死抓住陈青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陈大哥……那边……有……有和古堡里一样……让人难受的气息……过来了!”
陈青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在小舟话音落下的同时,远方地平线上,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虽然距离尚远,但那独特的幽冥死气,陈青绝不会认错!
是幽冥教的追兵!他们竟然真的追进了葬风原!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韩奎和商队众人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常年刀头舔血养成的直觉让他们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抽出兵器,如临大敌。
“他娘的!什么鬼东西?”韩奎骂了一句,看向陈青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小子,你惹来的?”
陈青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隐瞒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将这支暂时还算中立的队伍彻底推向对立面。
“是冲我来的。”他坦然承认,目光扫过紧张的商队,“幽冥教。”
“幽冥教?!”韩奎脸色猛地一变,显然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其难缠与恐怖。他看了看陈青,又看了看远处那迅速逼近的阴冷气息,脸上肌肉抽搐,显然在急速权衡。
是立刻撇清关系,甚至拿下陈青交出去以求自保?还是……
陈青不等他做出决定,猛地将小舟推向韩奎方向,语速极快:“韩头领,这孩子与幽冥教有深仇,亦是他们必得之人。
请带他先走,去朔风城!我在此断后,为你们争取时间!今日赠水指路之情,陈青若不死,必有厚报!”
他此举极为冒险,但也是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独自带着小舟,绝难逃过幽冥教追踪。
若韩奎尚存一丝义气,或贪图他口中的“厚报”,或许能保小舟一线生机。而他自己,必须留下来,直面那越来越近的危机。
韩奎看着被推到自己身前、满脸惊恐的小舟,又看看毅然转身、面向远处那股恐怖气息、独自持刃而立的陈青,眼神复杂变幻。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骂骂咧咧道:“操!老子最讨厌这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
弟兄们,带上这小鬼,扯呼!小子!”他冲着陈青的背影吼道,“别他妈死了!朔风城‘狼窝’酒馆,老子等你来付报酬!”
说完,他不再犹豫,招呼手下,带着挣扎哭喊的小舟,驱动沙驼,朝着北方疾驰而去,扬起一路烟尘。
陈青背对着远去的商队,听着小舟渐渐模糊的哭喊,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他握紧了手中的幽魂刃,感受着体内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势,以及前方那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幽冥死气。
葬风原的风,更烈了。
他独自一人,立于茫茫戈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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