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魂果的药力在《基础锻骨诀》的引导下,缓缓淌过受损的经脉与震荡的内腑。
陈青闭目凝神,意识沉入体内,细致地引导着这股精纯能量修复着与凝气境首领硬撼留下的暗伤。
玄字令紧贴胸口,传来的清凉气息护持着识海,让他的神念在疗伤过程中保持着一丝清明与警觉。
房间外,“狼窝”的喧嚣隐隐传来,如同隔着一层厚布,模糊而持续。
烈酒的辛辣气味、烤肉的油脂香、还有汗臭与一些难以名状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从门缝和墙壁的孔隙中顽固地钻入,提醒着陈青此刻身处何地。
小舟蜷缩在房间另一角的木板床上,似乎因为极度疲惫和紧张后的松弛,已经沉沉睡去,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偶尔会不安地呓语一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陈青缓缓收功,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伤势稳住了,内息恢复了约莫七成,但要完全恢复,尤其是弥补神念的损耗,尚需时日静养和更多资源。在这朔风城,静养恐怕是一种奢侈。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
陈青瞬间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身旁的幽魂刃上。“谁?”
“客官,小的黄鼠狼,奉韩爷之命,给您送些吃食和热水。”门外传来那瘦小男子谄媚的声音。
陈青起身,拉开房门。黄鼠狼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肉汤,两个粗面馍馍,还有一壶清水。
他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清水。
“有劳。”陈青侧身让开,目光平静地扫过黄鼠狼和他身后的伙计。
黄鼠狼将托盘放在屋内唯一的木桌上,眼睛飞快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尤其在沉睡的小舟和陈青放在床边的幽魂刃上停留了一瞬,脸上笑容不变:“客官您慢用。
韩爷吩咐了,让您二位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韩头领现在何处?”陈青状似随意地问道。
“韩爷正在下面处理些帮务,这次折损了些弟兄,缴获也得清点……唉,这世道,不容易啊。”
黄鼠狼叹了口气,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客官,看您面生,是第一次来朔风城吧?咱们这地方,龙蛇混杂,规矩多,眼线也多。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青心中明了,这才是他上来的真正目的。“但说无妨。”
黄鼠狼搓了搓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按理说,您是韩爷带来的客人,小的不该多嘴。
只是……您之前进城时,打点了独眼张那伙人,虽是免了麻烦,但也露了财……哦不,是露了‘物’。
这朔风城里,鼻子灵光的人可不少。您又带着伤……”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你们被人盯上了,而且可能因为身怀药物之类的资源,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肥羊。
“多谢提醒。”陈青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之前装金疮药的,如今已空,但他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枚小小的、成色普通的银角子滑入瓶底,然后递了过去,“一点心意,买杯酒喝,或许日后还有请教之处。”
黄鼠狼眼睛一亮,接过瓷瓶,入手微微一沉,脸上笑容更盛,不着痕迹地将瓷瓶揣入袖中:“哎呦,您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您放心,在这‘狼窝’,有韩爷罩着,等闲人不敢造次。
不过出了这门……您多小心。有事随时叫我!”他点头哈腰,带着伙计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陈青走到桌边,看了看那碗油花颇重的肉汤和粗糙的馍馍,没有立刻食用。
他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清水,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以内力细细感知,确认无毒后,才缓缓喝下。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舒适了不少。
他走到窗边,再次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夜色渐深,但朔风城似乎没有沉睡的意思,一些挂着灯笼的地方反而更加喧闹,隐约还有兵器交击和呼喝声从远处传来。
这座城,就像一头在夜晚睁开更多眼睛的凶兽。
黄鼠狼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他和韩奎不过萍水相逢,虽有并肩作战之谊,但在利益至上的朔风城,这份情谊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
铁狼旗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韩奎带他们回来,是出于义气,还是另有所图?比如,看中了自己的医术或战力?或者,与小舟身上的秘密有关?
他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小舟,目光复杂。这少年是风吟族后裔,是幽冥教寻找的“钥匙”,其价值不言而喻。带着他,就如同怀揣重宝行走于饿狼环伺之地。
必须尽快弄清楚朔风城的势力分布,找到获取资源和信息的渠道,并设法联系上可能也在北地的江云逸。
同时,要稳住铁狼旗这边,借助其势力暂时栖身,但绝不能完全依赖。
他盘膝坐下,没有继续运功,而是将神念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感知着“狼窝”内的气息流动。
楼下大厅的喧闹、各个房间内或强或弱的气息、走廊里偶尔经过的脚步声……都在他心湖中映照出模糊的轮廓。
他“听”到韩奎在一楼某个房间里与几个手下低沉地交谈,似乎在争论战利品的分配和抚恤问题;“听”到黄鼠狼在楼下与几个酒客插科打诨,暗中却将一些信息传递出去;“听”到隔壁房间有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这就是朔风城,混乱、野蛮、欲望横流,却又在混乱中自成一套残酷的生存法则。
就在这时,他延伸至楼梯口的神念微微一颤,捕捉到一股阴冷、隐晦的气息正从楼下上来,这股气息与幽冥教的死气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内敛,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毒。
不是铁狼旗的人!
陈青猛地睁开双眼,幽魂刃已悄然出鞘三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起一丝幽蓝的冷芒。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在门外响起:
“里面的朋友,身怀异宝,煞气缠身,可否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指点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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