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巷的入口,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沉默广场北面的岩壁上。
那粗糙的、刻在岩石上的剥皮图案,在惨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来者。
巷口没有门,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从中渗出的、比垃圾渊更加浓烈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味。
这气味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带着刺骨的寒意。
陈青在巷口停下,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广场。
边缘的那些“沉默者”依旧如同雕像,但陈青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依旧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没入巷口的黑暗。
一步踏入剥皮巷。
光线骤然消失,只剩下彻底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冰冷而潮湿,血腥味和铁锈味几乎凝成实质,钻进鼻腔。
脚下不再是光滑的黑石,而是某种粘稠的、仿佛浸透了某种液体的软泥,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叽”的轻微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小舟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陈青能清晰地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这里的环境,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感到崩溃。
陈青将神念扩张开来,但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
这里的岩壁似乎蕴含着某种能够吸收和干扰神念的物质,使得他的感知范围被急剧压缩到不足三丈,而且反馈回来的景象模糊而扭曲。
他只能凭借着有限的感知,拉着小舟,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巷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时而宽阔可容数人并行,时而狭窄仅容侧身通过。
两侧的岩壁粗糙而湿滑,触手冰冷,上面似乎刻满了各种混乱的划痕和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污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和死寂。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这种未知和寂静,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突然,陈青的神念边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金属摩擦岩壁的声响!
“停!”他猛地拉住小舟,两人紧贴着湿冷的岩壁,屏住呼吸。
那摩擦声极其轻微,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沿着岩壁缓慢地移动、刮擦。
陈青的神念死死锁定那个方向,但受到干扰,只能感知到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动作僵硬而缓慢。
是守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地将内力灌注幽魂刃,同时数道《千缠丝》气丝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如同蜘蛛布网,封锁了身前数尺的空间。
那刮擦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而压抑的、仿佛从破损风箱里发出的喘息声。
终于,在陈青神念感知的极限距离,那个模糊的轮廓清晰了一些。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个人。
他(或者它)身材高大,但佝偻着背,身上穿着破烂不堪、沾满黑红色污渍的皮甲。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锈迹斑斑、没有任何孔洞的铁质面具,只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小小的、幽深的黑孔。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手——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两只巨大、扭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钩!
他移动的方式极其怪异,并非走路,而是用那两只铁钩交替插入两侧的岩壁,将自己如同蜘蛛般缓缓“拖”向前行。
铁钩与岩石摩擦,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似乎没有发现紧贴岩壁的陈青和小舟,只是机械地、缓慢地从他们前方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拖”行而过。
那破损风箱般的喘息声,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另一侧的黑暗中,刮擦声和喘息声渐渐远去,陈青和小舟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是什么?剥皮巷的巡逻者?还是被某种力量改造的怪物?
没有答案。只有更加浓重的危机感笼罩在心头。
他们继续前行,更加小心谨慎。之后又遇到了两次类似的“铁钩怪人”,都被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
这条剥皮巷,仿佛没有尽头。黑暗、血腥、死寂,以及那偶尔出现的诡异巡逻者,在不断消磨着人的意志。
就在小舟几乎要撑不住,眼神开始涣散的时候,陈青的神念终于在前方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光的痕迹。
不是那种惨淡的苔藓微光,而是……火光!温暖、跳跃的火焰的光芒!
同时,风中传来的也不再是纯粹的血腥和铁锈,而是夹杂了一丝……食物的香气?以及隐约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陈青精神一振,拉紧小舟,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的来源走去。
巷道在这里开始向上倾斜,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打铁声和隐约的人声也清晰起来。
终于,他们走出了这条令人压抑的黑暗巷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由整个山腹掏空而成的洞窟。洞窟的顶端,悬挂着几盏用巨大兽骨和某种透明薄膜制成的灯笼,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洞窟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暗红色炉火的铁匠炉,一个身材极其魁梧、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伤疤的光头巨汉。
正挥舞着一柄与他体型相称的巨大铁锤,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砧台上的一块烧红的金属,发出富有节奏的、震耳欲聋的“叮当”声。
那声音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人的心跳上。
围绕着中央的铁匠炉,搭建着许多简陋却坚固的石屋和帐篷。
一些人影在其中走动,他们大多身材彪悍,带着兵刃,眼神锐利,气息都不弱。
与鼠巷的麻木和沉默广场的死寂不同,这里充满了一种粗野、强悍的生机。
这里,就是“铁砧”。
而那正在打铁的疤面巨汉,无疑就是此地的主人——疤面。
陈青和小舟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洞窟内众人的注意。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疤面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依旧专注地捶打着手中的金属,每一次落锤都精准而有力,火星四溅。
直到那块金属被锻打成理想的形状,被他用铁钳夹起,浸入旁边冰冷的水池中,发出“刺啦”一声巨响和大量蒸腾的白雾后,他才缓缓放下铁锤。
他转过身,那双如同熔岩般灼热的眼睛,落在了陈青和小舟身上。
他的脸上,从左边眉骨一直到右下颌,有一道极其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巨大疤痕,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恐怖。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青,目光尤其在陈青手中的幽魂刃和他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上停留了片刻。
整个洞窟安静下来,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池里余热的滋滋声。
良久,疤面那如同砂石摩擦般的低沉嗓音,才在洞窟中响起:
“能活着穿过剥皮巷,有点本事。”
“但老子这里,不养闲人,更不惹麻烦。”
“你们,有什么是老子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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