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劝我谋划下梁晗，捏着帕子往我眼前一凑，鬓边的珠花随着急促的呼吸晃悠：“我的儿！梁晗是什么人？伯爵府嫡子，家底厚实得能堆成山，模样又是京里数得着的周正，这样的人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拢了拢袖口，指尖泛着凉：“母亲，我现在实在没心思琢磨这些。再说……”我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人人都知道，梁公子眼里瞧着的是六妹妹，我这时候凑上去，不是自讨没趣么？”
“自讨没趣？”林噙霜猛地拔高了声音，帕子狠狠拍在桌案上，“什么六妹妹！不过是个没娘的小可怜，仗着老太太疼几分罢了！她能有的，你哪样没有？你比她体面，比她会来事，只要你肯用心谋划，梁晗迟早是你的！”
我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倦意：“可我不想……”
“不想也得想！”林噙霜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急切，甚至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齐衡那小子已经是镜花水月了，盛家姑娘的婚事，耽搁不起！梁晗是你现在能到最好的归宿，你必须拿下他！不然，你将来要怎么办？要跟着我受委屈吗？”
她的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眼神灼热又焦虑，像极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我看着她鬓角的银丝，忽然觉得有些累，只轻轻挣开了她的手，没再说话。
我挣开手的动作让林噙霜愣了愣，随即眼底涌上更深的急火，她索性往椅上一坐，帕子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哽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原想着你能嫁个体面人家，我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可你偏要拧着来！”
她顿了顿，放下帕子，眼圈泛红却眼神锐利：“你当我愿意逼你？齐衡那档子事，京里谁不暗地里笑话你？如今梁晗肯给盛家几分脸面，你若不抓住，将来只能嫁个寻常官宦，一辈子看别人脸色！我受了大半辈子的气，难道要你重蹈我的覆辙？”
我指尖蜷缩，指甲掐进掌心。她的话像针，扎得我心口发闷。我何尝不知道齐衡已是过去，可梁晗看向明兰时那亮闪闪的眼神，我怎么也忘不了。“母亲，感情的事怎能勉强……”
“勉强？”林噙霜冷笑一声，站起身逼近我，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婚姻本就是利益交换！你嫁入伯爵府，是为自己挣前程，为我挣脸面，也是为盛家添光彩！明兰那丫头看着老实，心里的算盘精着呢，你不抢，她迟早会顺水推舟应下这门亲！”
她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我看着她鬓边的银丝和眼底的焦虑，忽然想起这些年她在盛家小心翼翼的模样。是啊，她从未为自己活过，如今不过是想让我走一条更顺遂的路。
倦意如潮水般袭来，我缓缓垂下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了，母亲。我会……试着谋划。”
林噙霜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急切和愤怒烟消云散，她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语气温柔了许多：“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你放心，母亲会帮你，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伯爵府！”
我没有回应，只是觉得脸颊上的触感有些冰凉，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吴大娘子举办的马球会上，我决定找机会勾引梁晗。我在花园特意寻了那株最繁茂的梨树，素手轻扶着粗糙的枝干，仰头望着雪似的花瓣簌簌飘落，低声呢喃：“都说梨花淡白柳深青，可这花看着素净，落起来倒比桃花还热闹些，像把一整个春天的温柔都揉碎了撒下来。”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姑娘说得极是。”
我心头一跳，故作惊讶地转过身，恰好撞进梁晗含笑的眼眸里。他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玉珏，身姿挺拔，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与惊艳。我连忙屈膝行礼，脸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梁公子，没想到在此处偶遇。”
梁晗目光掠过满树梨花，又落回我身上，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方才听姑娘谈吐雅致，忍不住上前搭话，倒唐突了。”他走近两步，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与月白锦袍相映成趣，“这株梨树开得真好，景美，花美，人更美。”
这般直白的夸赞让我心头微热，却故作娇羞地垂下眼，指尖轻轻捻起一片落在肩头的花瓣：“公子过誉了。我不过是觉得这梨花洁白无瑕，看着让人心里清净，才多逗留了片刻。”
“清净？”梁晗挑眉，目光在我脸上流连，“马球会上那般喧闹，姑娘倒偏爱这僻静之处，倒是个雅致之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瞧姑娘有些面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妾身长柏兄长的妹妹，盛家五姑娘墨兰。”我抬眼望他，眼底含着浅浅笑意，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至于疏离，“先前在齐府的宴上，曾远远见过公子一面。”
梁晗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原来是盛五姑娘。久仰姑娘才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梨花配佳人，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诗，‘梨花一枝春带雨’，不过姑娘这般明媚，倒该是‘人面梨花相映红’才对。”
我被他说得脸颊更红，轻轻别过脸，看向满树梨花：“公子才思敏捷，墨兰自愧不如。”
他顺势站到我身侧，与我一同望着梨树，语气轻松了许多：“姑娘不必过谦。我素来觉得这些花草虽美，却少了些灵气，今日听姑娘一说，倒觉得这梨花也多了几分意趣。”
风一吹，梨花簌簌落下，几片花瓣落在我的发间、肩头。梁晗下意识地伸手，似乎想替我拂去，指尖快要碰到发丝时又顿住，转而笑道：“姑娘身上沾了花，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我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灼热，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算计，只留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温婉：“公子说笑了。”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吴大娘子挎着锦绣荷包，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走来，老远便喊道：“六郎，你怎么躲在这里？方才沈大人还问起你呢！”她走到近前，目光在你和梁晗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精明的笑意，“原来在与这位姑娘说话？瞧着倒是投缘。”
梁晗起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随意：“母亲，这位姑娘谈吐不俗，正与她讨教诗词呢。”
吴大娘子上下打量着你，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几分笑意：“哦？能让我这挑剔的儿子看上眼的，定不是寻常人。”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娘家世清白，模样周正，性子瞧着也沉稳，倒是块好料子。”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像是在替梁晗相看。
你正感为难，忽闻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明兰提着裙摆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吴大娘子，梁公子，姐姐原来在这里，方才祖母找你呢。”她走到你身边，自然地挽住你的胳膊，目光掠过梁晗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转而对吴大娘子笑道，“大娘子谬赞了，我姐姐不过是略通皮毛，哪及得上梁公子见多识广。”
明兰的出现像是一股清流，巧妙地打断了吴大娘子的试探，也让梁晗的目光收敛了几分。但他并未放弃，反而笑着对明兰道：“盛六姑娘过谦了，你姐妹二人皆是才貌双全，今日能得两位姑娘相伴，倒是我的福气。”他说着，便要邀请你和明兰一同去花园深处的凉亭品茶，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而明兰却轻轻摇头，语气温婉却坚定：“多谢梁公子好意，只是祖母还在等着我们回话，怕是不能久留。”她挽着你转身，临走时回头看了梁晗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警示，像是在提醒你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
梁晗望着你们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手里的扇子摇得更快了，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与算计。吴大娘子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姑娘确实不错，若是能娶进门，对你日后的前程也有好处。不过盛家的姑娘个个心思剔透，你可得多用些心。”
回廊下的牡丹开得正艳，却不知这看似平和的宴席间，早已暗流涌动，一场关于姻缘与算计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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