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时间，上午八点。
当新一期的《联邦日报》被送到各大部委办公室、送到各位领导的案头时，所有看到这份报纸的人，都被今天的头版头条给镇住了。
半小时后，这份报纸通过加密渠道传真到了江州黄家大宅。
书房里，黄四海刚在紫砂壶里泡上今年的新茶。
他心情不错。从昨天开始，江州的舆论已经倒向他这边。在他的操控下，秦川那个外来户被塑造成了不顾民生的酷吏。他已经计划好下一步，准备联络人大代表，以顺应民意为由，叫停老城改造项目，把秦川这个钉子赶出江州。
就在他端起茶杯，准备品尝这杯茶时，书房的门被猛的撞开了。
总管黄福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脸色惨白，手里的平板电脑因为颤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老……老爷！不……不好了！”黄福的声音带着哭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黄四海眉头一皱，对黄福的样子很不满。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训斥，“一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我黄家养你们何用？”
“不……不是啊老爷！”黄福也顾不上捡平板，手脚并用的爬到黄四海的太师椅旁，指着地上的屏幕，声音发着抖喊道，“您……您快看啊！是……是京城！京城的《联邦日报》！”
京城？《联邦日报》？
黄四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不耐烦的弯腰，从地上捡起屏幕已经摔裂的平板电脑。当他看清屏幕上那个加粗放大的标题时，脸上的得意笑容凝固了。
——《一座城市的沉沦与新生：江州老城改造背后的制度之殇》！
联合署名：【联邦】大卫·史密斯（普利策新闻奖获得者）、【华裔】林建岳（国际着名城市规划大师）、【华夏】陈国栋（联邦历史研究院院士）。
“这……这不可能！”黄四海死死盯着那三个在国际上都很有分量的名字，脸色瞬间煞白，手脚冰凉。
秦川……那个小畜生……他怎么可能请得动这三个人？！
黄四海颤抖着手向下滑动屏幕。他看到文章里的照片——那些他派人威胁逼迫扮演钉子户的居民，此刻成了被黑暗势力压迫的写照；他看到那位他请来的所谓本土文化专家的言论，被陈国栋院士用详实的史料和考古证据批得体无完肤，斥责其为歪曲历史、愚弄民众的文化骗子；尤其是当他看到文章最后那句质问——“这究竟是江州之殇，还是我们整个联邦的制度之痛？！”
“噗——！”
黄四海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上涌，溅在他身前的黄花梨木书桌上。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黄福吓坏了，连忙上前去扶。
黄四海却一把推开他。他死死的抓着平板，身体不住的发抖，嘴里喃喃自语，眼神失去了焦距。
“完了……完了……全完了……”
“啪嗒。”
他最心爱的大红袍紫砂壶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四分五裂，茶香与血腥味混在一起，弥漫了整个书房。
这位在江州横行了半辈子的人物，在看到这篇文章时，知道自己的时代结束了。
……
京城，西山，那座地图上不存在的楚家大院。
后院池塘边，晨雾未散。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白色练功服，正闭目而立，他手中的太极剑随着呼吸，在空中缓缓划出圆润的轨迹。
他就是联邦仅存的几位元老之一，楚家的主心骨，楚振邦。
“父亲。”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家的长子楚立华，同样穿着练功服快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印出来的报纸。
楚老没有睁眼，手里的剑势依旧不快不慢。
“慌什么。”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是江州那小子的事？”
“是。”楚立华将报纸恭敬的递上前，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父亲，您快看。那小子，把事情闹大了。”
楚老这才缓缓收了剑，接过报纸。
当他看清头版那醒目的标题，和下面那三个分量惊人的署名时，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
“好……好小子……”楚老的手指在“林建岳”和“陈国栋”这两个名字上轻轻拂过，他很清楚，能让这两个以固执出名的老家伙同时为一个地方干部说话，意味着秦川给他们看的“真相”，足以让这些爱惜名声的专家，赌上自己一生的声誉。
然而，当楚老看到文章末尾那句几乎是在公开质问整个联邦体制的话时，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愤怒。
“竖子！”
“国贼！”
他手中的太极剑“噌”的一声指向南方，剑尖因他手部的用力而剧烈颤抖！
“咔嚓！”
一声脆响，那柄由特制合金打造的太极剑，竟被他当场折断！
“好……好啊！一个盘踞地方的土豪劣绅，竟敢打着保护民意的旗号，对抗联邦的改革大势，甚至买通媒体，愚弄民众，制造对立！”
楚老将断剑扔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双老眼变得冰冷。
“立华！”
“在，父亲！”
“立刻联系周良宇，还有建设部、文物保护部那几个我们的人。”楚老的声音冰冷，“告诉他们，江州的事情，是守旧派势力对我们改革路线的公然挑衅！是对联邦意志的公然践踏！”
“这，是路线问题！路线斗争，没有妥协！”
“让周良宇，立刻向上面递交一份最严厉的报告！让两部委，立刻成立调查组！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名义，用什么手段！”
楚老一字一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指令。
“——我，要黄家，从江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在楚老的怒火下，整个联邦的政府部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运作。
当天下午，东海省省委书记周良宇，就亲自带着一份措辞严厉的报告，乘坐专机直飞京城，向联邦最高层当面汇报。
而在京城。
联邦建设部与文物保护部的部长办公室里，一整天都是电话不断。一个个来自西山的电话，让他们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分量。
一场由两部委一把手亲自主持的紧急闭门会议，连夜召开。
会议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第二天上午，一份盖着两部委鲜红印章的【特急】红头文件，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东海省省委书记周良宇的案头。
文件被立刻下发，目标直指江州。
……
江州市政府大楼，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秦川正听着秘书孟瑶的汇报。
“秦市长，这是最新的舆情简报。”孟瑶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和崇拜。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裙，显露出成熟的身材，那张俏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
“自从昨天《联邦日报》的文章出来后，江州本地的媒体全都哑巴了，之前那些抹黑您的报道，一夜之间全部下架！论坛上的水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网上，全都是支持您的声音！大家都说您是当代包青天，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孟瑶看着秦川，眼中满是崇拜。
她的老板，只用了一篇文章，就让那些之前不可一世的媒体集体噤声，这份能力，让她敬佩不已。
秦川听着汇报，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
新任市委书记贺远山，甚至连门都忘了敲，一脸震惊的冲了进来。他手里捏着一份刚从省里传真过来的文件，因为太过激动，纸张都被他捏变了形。
“秦……秦川！”贺远山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看着秦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在看一个怪物。
“出大事了！”
“你……你又搞出大事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秦川的办公桌前，将那份还带着温度的红头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了秦川面前。
“你自己看！”
秦川眉头微挑，接过了那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让他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关于将江州老城改造项目列为“联邦级城市更新与历史文化保护双试点项目”并成立高级别指导小组的决定】
文件内容更是分量惊人。
文件明确：即日起，将江州老城改造项目正式列为联邦级试点。并由联邦建设部、联邦文物保护部、东海省省委省政府、江州市市委市政府，共同成立“江州试点项目高级别指导小组”，负责统筹该项目的一切事宜。
这意味着，这个项目已经脱离了江州和东海省的管辖，成了一个直属联邦的特区。
而更让贺远山感到震惊的，是文件的最后一份附件。
那是指导小组的成员名单。
【组长：叶剑南（原联邦政协副主席，已退休）】
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联邦领导挂帅，以示级别。
【副组长：周良宇（东海省省委书记）、陈岩（东海省省长）、王安石（联邦建设部副部长）、李东海（联邦文物保护部副部长）】
一连串副部级、正部级的大佬，甘愿陪衬。
而名单的最后，那个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让秦川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常务副组长（唯一）：秦川（江州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职位后面的括号里，还有一行用黑体字特别标注的授权说明：
【——兹授权常务副组长秦川同志，在指导小组全体会议闭会期间，全权负责该项目的具体规划、统筹协调与执行推动工作，任何人、任何部门不得无故干涉。】
“这……这是……”一旁的孟瑶也凑过来看到了这行字，她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与崇拜。
全权负责！
不得干涉！
这哪里是任命书？
这分明是联邦直接给的权力，足以扫清江州的一切障碍。
秦川缓缓放下文件，看着窗外那片代表老城区的灰色区域，他露出一丝冷笑。
“黄家……”
“贺书记。”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声音，缓缓开口。
“请您，以市委的名义，立刻帮我起草一份文件。”
贺远山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什……什么文件？”
秦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市人大那栋灰色的办公楼上，嘴角上扬。
“一份……弹劾市人大副主任黄四海的议案。”
“游戏，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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