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边的石架上，放着本摊开的牛皮纸日记，封面已经磨出毛边，内页却雪白得像从未写过字。赵晓刚想伸手去碰，日记突然“啪”地合上，封面上浮现出个模糊的手印，像有人刚把它合上。
“有问题。”陈凯举起斧柄，计时藤的叶子突然指向日记的锁扣。他用斧背轻轻敲了敲锁扣，没上锁的日记竟自动翻开，停在某页空白处。奇怪的是，斧柄刚贴近纸页，木皮上的墨香就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木纹渗进纸里，慢慢晕出深褐色的字迹。
“我怕书被遗忘，才把字变成幽灵……”
字迹歪歪扭扭，像在慌乱中写下，墨迹还带着点颤抖的痕迹。陈凯移动斧柄，更多的字浮现出来：“落字湾的雾每年变浓，来书店的人越来越少，书脊上的字开始褪色，就像被雾擦掉的脚印。我试过给书重新上墨，可新墨留不住，旧字还在跑……”
“是店主的日记！”张岚凑近看，发现字迹边缘有细碎的墨渣，像用毛笔尖蘸着墨池的浓墨写的，“他叫老墨，和羽毛上的签名对上了。”
夏野转动齿轮手链，银箔字母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像在抚摸字迹。当“幽灵”二字被银箔盖住时，日记突然震动起来，新的字迹冲破纸面：“文字幽灵是字的魂魄，能在雾里活更久。我把珍贵的词锁进词典，让书名变成守护者，都是想等个能看懂它们的人——等个不怕无地图的路，愿意捡字的人。”
赵晓的橡皮在纸页上擦了擦，擦掉的不是字迹，而是覆盖在上面的薄霜般的白墨，露出底下更清晰的批注：“小墨（女儿的名字）说我太固执，书旧了就该让它们走。可我忘不了她小时候坐在地板上，指着《海的女儿》问‘为什么人鱼要变成泡沫’的样子——那些字里藏着她的声音啊。”
“他在等女儿理解他。”林默的平板拍下日记，屏幕上的字迹突然连成段动画：老墨蹲在墨池边，往池里扔着写满字的纸船，纸船刚漂远就被雾吞没，他却还在不停地写，“他把字变成幽灵，不只是怕书被忘，是怕女儿长大的过程里，连带着那些陪她长大的故事一起忘。”
陈凯继续移动斧柄，最后几行字浮出纸面，墨迹深得发黑：“墨池里的‘心’字是核心，是所有书里最不肯被忘的字——那是小墨第一次写的完整的字，刻在木牌上扔进了墨池，说‘爸爸的心像墨一样黑，却装着好多故事’。只要‘心’字还在，幽灵就不会散，书就还有等下去的理由……”
落款是“老墨”，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在强装轻松。
日记读到这里，墨池突然泛起涟漪，池中央的“心”字光芒更亮，周围的黑雾却开始躁动，像被戳中了心事。赵晓突然明白，那团黑雾不是敌人，是老墨的执念化成的——他太怕“心”字被遗忘，连守护都带着点笨拙的凶狠。
“他不是故意困住字的。”她用橡皮碰了碰日记里的“心”字，粉色方块沾了点墨香，“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让字好好活着，又不被忘记。”
夏野的齿轮手链突然指向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页空白处，斧柄的墨香晕出个地址：“星轨图书馆，小墨现在在那里。”下面还有行小字，像犹豫了很久才写下：“或许该让字跟着懂它们的人走，就像小墨总得离开书店。”
五人合上日记时，纸页突然变得柔软，像被墨池的水汽浸润过。陈凯把日记放回石架，斧柄上的计时藤轻轻蹭了蹭封面，像在告别。
墨池的水面还在晃动，“心”字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知道，老墨的日记不仅藏着文字幽灵的秘密，更藏着个父亲的小心思——那些被他变成幽灵的字，那些被锁进词典的词，其实都是他舍不得放手的回忆，等着有人来告诉它们：别怕，我们记得。
黑雾渐渐退开些，露出池中央的石台。陈凯捡起块石头，往石台上扔去，石头稳稳落在“心”字旁边，没有掉进墨池。“可以过去。”他扛起斧柄，计时藤的叶子直指石台，“该把‘心’字接回来了。”
赵晓摸了摸兜里的橡皮，刚才沾的“爱”字光芒和“心”字的光隐隐呼应。她突然期待起来，等“心”字归位，那些被遗忘的字会不会都回来？老墨会不会终于肯让书和回忆，用新的方式活下去？
墨池的水轻轻拍打着石阶，像在催促，又像在叹息。五人踩着石阶往石台走去，影子被“心”字的光拉得很长，像串写在地上的字，连起来就是：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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