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老槐树指引的小路，眼前的树木突然变了模样——成片的柳树挤在低洼处，枝条不像往常那样垂向地面，反而拧成密密麻麻的球状，嫩绿的柳叶紧紧裹在里面，像无数只并拢的手掌，死死捂着“嘴”。风穿过林间，连点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只有沉默之藤的灰黑色藤蔓，像蛇一样缠在柳枝上，倒刺的静音符闪着冷光。
陈凯刚靠近，斧柄上的声纹叶突然剧烈颤动，叶片上的纹路快速跳动，像在捕捉什么微弱的信号。他赶紧按住叶片，几秒后，一阵细碎的呜咽声从叶尖飘出——不是风声，是带着水汽的啜泣，像小孩子被抢了玩具，又不敢大声哭。
“它在录声音！”赵晓凑过去，声纹叶的呜咽声更清晰了，里面还混着点模糊的话，“吵……别絮叨……”她突然反应过来，“是人类的声音！”
林默立刻把平板贴向声纹叶，屏幕上的声波分析图瞬间活了过来——波动曲线忽高忽低，带着明显的哭腔，在某些频段还能看到人类说话的波形残留。“这是柳树的‘心声’，”他指着屏幕，“它在哭，而且记得被嘲笑的事——有人说它‘风一吹就絮叨，烦死人’。”
夏野转动齿轮手链，银箔字母“柳”“絮”“叨”依次跳出，贴在柳枝的球状结上。柳枝突然抖了抖，裹紧的叶片松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泛着水光的柳叶——像哭红的眼睛。“它不是被藤蔓逼沉默的，”夏野恍然大悟，“是自己愿意闭上嘴的，怕再被说‘吵’。”
张岚在病历本上快速记录：“草木的‘自我沉默’，源于对‘被讨厌’的恐惧。就像人被说‘话多’后，慢慢就不敢开口了。”她指着柳枝的缝隙，“但它还在哭，说明心里其实很想说话。”
赵晓蹲在柳树旁，轻轻拨开最外层的柳枝。指尖碰到柳叶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像在害怕又像在期待。她掏出橡皮，在柳枝的表皮上慢慢写下“我在听”——粉色方块的星芒渗入枝条，字迹刚落，柳枝突然“哗啦”散开一小片，垂落的枝条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在试探。
“再写点！”陈凯压低声音，怕吓着柳树。赵晓又写下“你的絮叨很好听”，这次，更多的柳枝散开，嫩绿的柳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点头。声纹叶记录的呜咽声渐渐变轻，多了点细碎的震动，林默的平板显示：“这是放松的信号，像人放下捂住嘴的手。”
夏野趁机拆解树语文字，银箔字母“风”“语”“听”拼在一起，组成句简单的树语：“风在听你说话。”她把字母贴在柳枝上，沉默之藤的灰黑色开始褪色，倒刺的静音符失去光泽，像被抽走了能量。
“快看！”张岚指着柳树的根部，那里的土壤里冒出了新的嫩芽，芽尖上顶着颗小小的露珠，露珠里映出柳树的影子——枝条舒展，柳叶飞扬，像幅鲜活的画。“它在想象自己说话的样子。”
赵晓突然想起雾岛书店里，那些被遗忘的文字幽灵，只要有人喊它们的名字，就会重新亮起来。眼前的柳树也一样，它需要的不是拯救，是一句“我在听”。她把耳朵贴在柳树干上，果然听到了微弱的“沙沙”声——不是风，是柳树在轻轻说话，说风的温度，说雨的味道，说飞过的小鸟讲的故事。
陈凯的声纹叶把这些声音录下来，播放时，周围的柳树也跟着有了动静——原本裹紧的枝条纷纷散开，像听到了同伴的召唤。沉默之藤在成片的“沙沙”声里快速枯萎，灰黑色的藤蔓变成粉末，落在地上，成了柳树新叶的养分。
当最后一棵柳树的枝条舒展时，林间突然刮起阵暖风，带着柳叶的清香和细碎的“絮语”。赵晓的橡皮上沾了片柳叶，叶片上的树语文字闪着光：“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
五人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枝条的影子在地上拼出条新的路。林默的平板显示，前方的静音符能量在减弱，“看来越来越多的草木开始说话了。”他笑着说，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沙哑。
赵晓握紧橡皮，突然觉得这片森林像个害羞的孩子，只要给点耐心和倾听，就愿意把心里的话慢慢说出来。而她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当那个认真的听众，直到所有沉默的草木，都能重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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