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八月二十日，子时。
“娘子关”铁路桥，西侧高地。
王麻子带回来的情报，像一块冰，塞进了每个人的胸膛。
“……一个‘暗堡’。一个‘同行’。”
陈虎那只握着炸药包拉索的手，青筋毕露。
“操……”他低声骂道，“这他娘的……是个‘局’！鬼子……不，是那个‘北村’，他算准了咱们要拔掉炮楼！他……他在等！”
他在等林远山。
他在等“风语者”开枪。
这个“局”，很简单，也很致命。
炮楼里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是“诱饵”。
林远山，是“鱼”。
而那个藏在“暗堡”里的、身份不明的“同行”（日军狙击手），就是那根……淬了毒的“钩子”！
“……怎么办？”小石头（他现在是林远山的专职观察手）的声音在发抖，“教官……咱们……撤吗？”
林远山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解开了那支缴获的、刻着“北村”二字的“三八式改装步枪”。
他检查了一下那具缴获的、日造四倍瞄准镜。镜片很干净。
他从弹药包里，摸出了三个五发弹夹。
“撤？”林远山拉动了枪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主力团在‘黑风口’，已经打响了。”
（远处，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如同闷雷，证实了他的话）
“老魏他们，是在用命，给咱们‘敲锣打鼓’。”
“咱们，”他看了一眼陈虎，“……不能让他（老魏）……白敲。”
“可……可是那个‘暗堡’！”陈虎急了，“你一开枪打机枪，他就……他就‘看’见咱们了！八百米！（注：ch 61为800m）他……”
“我知道。”
林远山趴了下来。
他调整着那具四倍镜，视野……远不如他那具（已报废的）八倍镜，也远不如那具（已受损的）六倍镜。
但，够用了。
“小石头。”
“到！教官！”
“你，”林远山指着那个……王麻子标出的“暗堡”方向，“……你是我的‘眼睛’。”
“我，”林远山拍了拍手里的三八式，“……是‘诱饵’。”
“……什么？！”
“我打第一枪。”林远山的声音，不容置疑，“我打……东面炮楼那挺重机枪。”
“你，”他死死地盯着小石头，“……不要看炮楼。不要看我。你给老子……死死地盯着那个‘暗堡’！”
“鬼子……会开第二枪。”
“我要你……”林远山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他（敌狙击手）开枪的瞬间，用你的‘眼睛’，而不是你的‘望远镜’……给老子……找出他的‘火光’！”
“教……教官……”小石头吓得脸都白了，“我……我……”
“这是命令！”
“陈虎！王麻子！”
“在！”
“听我的第二枪。”林远山说，“我的第二枪一响，不管打没打中……你们，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给老子……冲到桥墩下面去！”
“……明白！”
“……明白！”
子时，一刻。
“娘子关”桥头堡。
“……开始了。”
林远山趴在岩石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听”。
八百米。
风，西北风。三级。
他缓缓吐气。
他睁开了眼。
那双“半瞎”的右眼（ch 52），在这一刻，清明得如同鹰隼。
他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东面炮楼”那个……正在疯狂扫射（压制主力佯攻）的……九二式重机枪口！
“砰！”
（三八式，第1发）
6.5mm的子弹，尖啸着，跨越了八百米的黑暗！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被击穿的巨响！
那挺正在咆哮的重机枪，连同那个机枪手……被打得……当场哑火！
“干得漂……”
小石头刚要欢呼。
“别动！”林远山怒吼！
他（林远山）在开枪的瞬间，没有去“确认战果”，而是……猛地，将自己的身体，向右侧……翻滚了半米！
（“A-b-c”战术，肌肉记忆！）
“……教官！”
小石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用他那近乎“自虐”般的意志，压制住了“恐惧”！
他没有看林远山。
他像林远山命令的那样，死死地……盯着那个“暗堡”！
“……三点钟……草丛！！”
小石头，嘶吼了出来！
“砰——！！！”
几乎是在小石头吼出声的……前一秒。
一发……同样是6.5mm的子弹，带着“猎犬”的“科学”和“愤怒”……
……精准地，命中了……
……林远山……刚才……开枪的那个位置！
“噗！”
子弹，深深地钻进了那块岩石！碎石迸溅！
“……晚了。”
林远山，在他翻滚到的“b点”，笑了。
他甚至……没有用瞄准镜。
他凭着小石头那声“三点钟”，凭着他对“北村”战术的“预判”，凭着……那团在黑暗中、一闪即逝的“枪口焰”……
他抬起了枪。
“砰！”
（三八式，第2发）
他开出了……那决定“生死”的……第二枪！
八百米外。
“暗堡”里。
那个“北村”的学生，狞笑着，刚准备拉动枪栓，补上第二枪。
他……愣住了。
他看到……对面……又亮了。
“……纳尼？！他……他转移了？！”
他反应了过来。
但，太晚了。
“噗嗤。”
一颗6.5mm的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那用来“观察”的射击孔，击穿了他的……喉咙。
“……打……打中了吗？”小石头颤抖着问。
“不知道。”林远山没有停，他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西面”那座炮楼！
那里，第二挺重机枪……终于反应了过来！
“哒哒哒哒……”
它开始……朝着“陈虎”和“王麻子”……即将冲锋的“空白地带”……扫射！
“砰！”
（三S八式，第3t发）
林远山，再次击发！
那挺重机枪，也……哑了！
“陈虎！王麻子！”林远山对着电台，嘶吼！
“……冲！！！”
“杀啊——！！！”
山谷下，那两个压抑了半天的“魔神”，怒吼着，背着炸药包，冲向了那座……已经“瞎”了的铁路桥！
“……成……成功了！”
小石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在确认“暗堡”再也没有火光后，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他……这个“观察手”，在“狙击手对决”中……活了下来！
“教官……我们……”
他兴奋地，回头，想和林远山分享这份“胜利”。
“……教官？”
他愣住了。
他看到……林远山，也瘫坐在了地上。
“……教官！你……你怎么了？！”
“……别……别过来。”
林远山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缓缓地，用那只僵硬的“废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肩。
“……妈的……”
他低骂了一声。
“……那个‘同行’……”
“……他……他妈的……打中我了……”
“什么？！”小石头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他撕开了林远山那件（白鹿补的）军服。
“……”
小石头，看呆了。
林远山的肩膀……没有中弹。
那里……
……插着一截……半尺长的、被鲜血浸透的……
……“木头”？！
“……他（敌狙击手）的第一枪……”林远山疼得倒吸凉气，“……打中了……我身后的……那棵枯树。”
“……6.5mm子弹……穿透了树干……又……又他娘的……‘卷’（翻滚）了……”
“……它把……它把那根枯树枝……”
“……带……带进了……老子的……肩膀里。”
战术代价：“幸运”的“不幸”。
那个“北村”的学生，没有打中林远山。
但他……还是……“打中”了。
以一种……最“科学”、也最“荒谬”的方式。
“……轰——隆——！！！！！”
就在这时，山谷下，那座“娘子关”铁路桥，在陈虎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
……发出了一声“哀鸣”。
……坠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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