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28层打开时，苏黎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口红。镜面不锈钢映出她今天的装扮：驼色max mara大衣，黑色Jimmy choo高跟鞋，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cartier钉子戒指——这是她送给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象征独立与坚韧。
借过。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黎侧身让路，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擦肩而过的男人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后颈处露出一截白色衬衫领，上面绣着几乎看不见的暗纹。他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无名指上没有任何装饰。
苏黎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在投行工作五年，她练就了识别婚戒的火眼金睛——这个男人要么单身，要么婚姻状况堪忧。
苏总监，会议室准备好了。助理小跑过来，递上一杯美式咖啡，对方cFo刚到，就是刚才电梯里那位。
咖啡杯上的口红印像个小伤口。苏黎喝掉最后一口，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金属戒指在杯壁撞出清脆的声响。
会议室里，那个男人正在调试投影仪。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苏黎注意到他的眉骨很高，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裴瑾。他转身伸出手，久仰苏总监大名。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虎口处有薄茧。苏黎想起资料里说这位cFo是登山爱好者，去年刚登顶乞力马扎罗。
资料显示贵司第三季度现金流有问题。苏黎开门见山，点开平板上的图表，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收购方案。
裴瑾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眼角有细小的纹路，像是经常皱眉的人突然舒展眉头：我以为至少会先寒暄五分钟。
我的时薪够买你手上那块百达翡丽。苏黎也笑了，寒暄太奢侈。
谈判持续到华灯初上。当裴瑾第三次否决她的方案时，苏黎发现他有个小动作——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钢笔，笔尖在纸上留下细小的墨点，像一串省略号。
最后一个提议。苏黎把平板推过去，溢价15%，但我要你们在硅谷的研发团队。
裴瑾的钢笔停在半空。墨水滴在合同上，晕开成一个小小的黑洞。他抬头看苏黎，目光像x光般穿透她的职业微笑：为什么是那个团队？
因为三年前他们拒绝过我的专利。苏黎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我这人记性很好。
玻璃幕墙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裴瑾突然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苏黎的膝盖：饿了吗？我知道有家日料店， toro 寿司全城最佳。
这不是问句。苏黎看着被他钢笔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合同，突然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工作之外的样子。
竹帘隔开的包厢里，裴瑾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口。苏黎注意到他小臂上有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大学时前女友的杰作。裴瑾顺着她的目光解释，她发现我同时交往三个女生。
冰块在清酒里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苏黎夹起一块金枪鱼大腹，脂肪纹理在灯光下像大理石花纹：后来呢？
后来我学会了专注。裴瑾给她斟酒，比如现在，我只想谈成一笔生意，和一位女士共进晚餐。
苏黎转动戒指的手停了下来。这枚钉子戒指她戴了两年，第一次觉得硌手。
第二次谈判在一周后。这次裴瑾换了藏青色西装，领带夹是简约的钛金属款。苏黎则穿着Issey miyake的褶皱裙装，戒指换到了右手中指。
新提案。裴瑾推来一个牛皮纸袋，硅谷团队可以给你，但我要你亲自接手并购后的整合工作。
纸袋里有淡淡的檀香味。苏黎抽出文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五年前她在斯坦福毕业典礼上的单人照，背景里有个模糊的侧影，赫然是穿着硕士服的裴瑾。
你......
我说过，我这人记性也很好。裴瑾的钢笔在指尖旋转，当年在实验室，你拒绝了我的合作邀请。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总来借离心机的工程系男生，那个说她太过理想主义的讨厌鬼。苏黎的耳根突然发热，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秘密。
谈判变成了晚餐，晚餐变成了周末的登山活动。当苏黎气喘吁吁站在半山腰时，裴瑾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大红袍，解乏。
茶香混着山间的雾气，苏黎突然意识到这一个月他们见了七次，有五次在谈公事，却聊遍了彼此的童年、留学经历和未来规划。裴瑾知道她害怕鸽子，她知道裴瑾收集复古钢笔；裴瑾记得她喝咖啡要加双份奶，她发现裴瑾吃寿司时会把芥末单独放。
合同我签了。苏黎突然说，但有个条件。
裴瑾挑眉的样子很好看，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
我要那个研发团队，但不要并购。苏黎深吸一口气，我要你投资我的创业公司。
山风掠过树梢，惊起一群飞鸟。裴瑾的保温杯停在半空，茶叶在杯中打了个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我会从你的谈判对手变成投资人，有权干涉你的决策。
苏黎转动着右手中指的戒指：我知道。
为什么是我？
因为五年前在实验室，你指出了我实验设计的漏洞。苏黎望向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你是唯一敢对我说的人。
下山时天色已暗。裴瑾走在前面开路，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可靠。苏黎踩到松动的石块险些滑倒，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男人的手掌温暖有力，无名指上依然空空如也。
戒指呢？苏黎突然问。
裴瑾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绒盒：在这里。
盒子里是一枚素圈戒指，内壁刻着日期——正是他们第一次在电梯相遇的那天。苏黎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胸腔。
这是商业欺诈。她努力保持冷静，用感情影响商业决策。
裴瑾把戒指放回口袋，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这是风险对冲。我投资你的公司，你投资我的人生。
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散落的珍珠。苏黎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戒痕，那里还留着钉子戒指的压痕。她突然明白，真正的独立不是拒绝所有依靠，而是敢于在清醒的状态下交出信任。
周一签合同。她最终说道，但今晚我要尝尝你说的全城最佳toro。
裴瑾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在路灯下格外温柔。城市在他们脚下铺展开来，像一本等待书写的空白合同。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过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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