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林炜的生活被【算】App彻底掌控。
它不再需要输入诉求，而是会定时、不定时地发布新的“优化任务”。这些任务千奇百怪，毫无逻辑可言：
【于午后1点13分，前往人民公园，找到东南角第三张长椅，将椅下的一片枯叶放入口袋。】
【今晚11点整，关闭所有灯光，面朝北方静坐23分钟，期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得睁眼，不得回应。】
【购买城北‘老王记’糕点铺的绿豆糕一块，于子夜时分，在十字路口烧化成灰。】
【明日降雨时，用特定陶杯接取屋檐下第二滴雨水，涂抹于眉心。】
……
每一个任务都透着诡异和莫名，有些甚至让人心底发毛。但林炜不敢不做。因为每一次完成任务后，App都会准时提示“生命能量汲取成功”，而他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的“生命剩余估算”，都会增加少许。有时是几十分钟，有时是几小时，完成一些比较“困难”或令人不适的任务，甚至会增加一两天。
他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原本频繁的心悸和呼吸困难减轻了，衰弱的精力也恢复了一些。去医院复查，医生惊讶地发现他器官衰竭的速度竟然奇迹般地减缓了，虽然无法解释原因，但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林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个看不见的、冰冷的存在操控着。他的生活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完全围绕着这些诡异的任务运转。他变得神经质，对时间和细节苛求到极致，生怕一步踏错，导致任务失败。
他尝试过再次卸载App，甚至格式化手机。但毫无用处，它总是会在下一次任务发布前，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仿佛根植于他的命运之中。
他也曾壮着胆子，在完成任务时试图探究背后的原因。比如，在人民公园那片枯叶的位置，他偷偷用手机拍照，却发现照片里长椅下空空如也，而他口袋里那片枯叶却真实存在。比如，子夜时分在十字路口烧绿豆糕时，他仿佛听到周围有细碎的、贪婪的吞咽声，但回头看去，只有空旷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
这些任务似乎在与某个看不见的维度进行着交换，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行为”，换取微薄的“生命能量”。
渐渐地，林炜不再满足于这种被动接受和微小的增益。死亡的恐惧并未远离，只是被延缓了。他渴望更多，渴望彻底摆脱那个倒计时。
他开始主动在【算】App的界面里寻找，希望能触发更高级的任务，获得更丰厚的“回报”。他胡乱点击、滑动，输入各种关键词如“更多生命”、“彻底治愈”，但App毫无反应。
直到那天，他无意中长按了那个灰色的、线条缠绕的图标。
界面突然变了。背景变成了深黑色，浮现出几行血红色的、更加古老的篆文般的文字，旁边配有冰冷的翻译：
【初级优化：执行指令，汲取残渣生命能量。】
【中级优化：献祭外物，转化有序生命能量。效率：初级百倍。】
【高级优化：献祭……（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献祭外物？
林炜的心猛地一跳。他仔细阅读关于“中级优化”的说明，大意是，可以献祭蕴含“生命印记”或“强烈情感能量”的物品，由算法进行转化，直接补充他的寿命。所谓的“外物”，包括,,
· 生命印记类：有年头的古物（承载前任主人气息）、亲手制作的物品（蕴含制作者心力）、长期佩戴的饰品（沾染佩戴者生气）。
· 情感能量类：承载强烈爱憎、执念、遗憾等情绪的信物、定情物、遗物等。
说明最后，用加粗的血色文字警告：【献祭行为不可逆，且可能引动未知因果。谨慎选择献祭物。】
百倍效率！林炜的眼睛红了。这意味着，他可能一次就能增加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寿命！
恐惧被巨大的诱惑冲淡。他立刻开始搜寻可以献祭的“外物”。家里值钱的古玩不多，他找出一件爷爷留下的、据说是晚清时期的玉佩。他又翻箱倒柜，找到了前女友分手时退还的、他们当年的定情信物——一条她亲手编织、他曾日夜佩戴的手绳。
他选择了“中级优化”，按照App提示，将玉佩和手绳放在一个干净的托盘里，屏幕对准它们进行“扫描”。
手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的灰色线条图标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蠕动。托盘里的两件物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失去光泽，最后甚至像是经历了数百年风化般，悄然碎裂成一堆粉末。
与此同时，App提示：【献祭完成。转化生命能量成功。生命剩余估算更新：1年87天4小时35分。】
增加了近十个月！
狂喜淹没了林炜。他看着屏幕上显着增长的数字，感觉自己重新握住了命运的咽喉。那点因为毁掉祖传玉佩和定情信物而产生的不安和愧疚，在实实在在的生命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彻底沉迷于这种高效的“续命”方式。他开始变卖家中不那么重要的古董，四处搜罗各种据说有“年头”或者“故事”的老物件。他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古玩市场、旧货摊、甚至网络拍卖会上疯狂寻找合适的“祭品”。
他的生命倒计时在不断延长，半年，一年，两年……他的身体状态也越来越好，甚至比生病前更有活力。但他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他的眼中只剩下对“祭品”的贪婪，对生命数字增长的渴望。
直到他几乎搜刮完了所有容易得手的外物，“中级优化”的提示再次出现：【检测到低效献祭物过多，转化效率下降。请寻找更高品质的‘生命印记’或‘情感能量’载体。】
更高品质的？林炜犯了难。家里最值钱、年头最久的几件传家宝，他暂时还不敢动。至于“情感能量”，他的人际关系简单，哪里去找承载更强烈情感的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张他和母亲去年一起拍的合影上。
母亲……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用力摇头，驱散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但他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一颗名为“可能性”的邪恶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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