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叶城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朝霞中。
听涛轩内，叶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泽一闪而逝。昨夜五名刺客的覆灭，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自踏上武道之路，这般暗杀试探早已是家常便饭。倒是叶星衍的来访与警示，以及那枚祖墟令，更让他在意。
辰时将至。
叶尘换上一身简单的青衫，将那枚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系于腰间，推门而出。听涛轩外，已有两名身着银灰色执事袍的年轻弟子等候，见到叶尘，恭敬行礼：“公子，奉宗老会之命，引您前往祖墟阁。”
二人修为皆在地武境巅峰，气息沉稳，显然是宗老会直属的精英弟子。
叶尘微微颔首，跟随二人离开迎客峰，朝叶城内城方向行去。
穿过数道森严的关卡，越过数条灵气盎然的街道，三人最终停在一座古朴至极的石质建筑前。这建筑与叶城其他雕梁画栋的殿宇截然不同，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巨石垒成，无窗，只有一道厚重的石门，石门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隐隐有流光转动。
石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历经岁月风霜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祖墟阁”。
一股苍茫、厚重、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尘腰间的祖墟令微微发热，与石门产生共鸣。
“公子，祖墟阁内自有规矩，我等无权入内。持令进入即可，时限三个时辰。时辰一到，无论公子身在何处，都会被阁内阵法自动传送出来。”为首的执事弟子恭敬说道。
“有劳。”叶尘道。
两名执事弟子退至一旁。
叶尘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当他靠近石门三丈范围时，腰间祖墟令绽放出朦胧的黑色光晕。石门上的符文次第亮起，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片深邃的黑暗。
叶尘没有犹豫，一步踏入。
身后石门无声闭合，外界的一切声响与光亮瞬间隔绝。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阁楼书库，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叶尘立于虚空，脚下是无尽星河，头顶是流转的星云。无数光点在他周围沉浮，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卷古籍、一枚玉简、或是一块承载信息的骨片、石碑。
“独立空间……好大的手笔。”叶尘环顾四周，暗自赞叹。这祖墟阁内部竟被开辟成一方小世界，以无上阵法维持，将叶家无数年积累的典籍秘闻尽数收纳于此。
他心念一动，神识扫过附近的光点。光点中立刻有信息反馈：《叶氏族谱·第三纪》《中域山河志》《基础炼气法门》……
“寻找《叶氏源流考》《混沌纪事残卷》《化龙池秘录》。”叶尘默念叶星衍提到的三部典籍。
随着他的意念，星空中数千光点隐去，只剩下三颗较为明亮的光点朝他飞来，悬浮于身前。
叶尘首先触碰代表《叶氏源流考》的光点。
光芒散开，化作一卷以某种古老兽皮制成的厚重书册，自动翻页。开篇便是古朴苍劲的文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叶氏之始，可溯至混沌初开，天地未分之际……”
叶尘凝神细读。
根据记载，叶家先祖并非此方位面原生之民，而是来自天外。在遥远不可考的年代，宇宙深处发生了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恐怖大战，史称“混沌劫”。无数强大种族、古老道统覆灭，天地法则崩坏重组。
叶家先祖，便是自那场劫难中幸存的一支古老血脉。他们驾驭着残破的祖器“混沌天舟”，穿越无尽虚空乱流，最终坠落于此方位面。
“吾族之血，承混沌余泽，蕴开天之意，故称‘混沌圣血’。然此血霸道绝伦，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承受，十有八九于觉醒之际爆体而亡，或神智沦丧，化为只知毁灭的混沌魔物……”
看到此处，叶尘心头一震。混沌圣血？爆体而亡？混沌魔物？这与自己修炼《九转神魔诀》的情况何其相似！若非有战魔传承的引导和自身坚韧的意志，恐怕自己早已在力量中迷失。
书中继续记载，叶家先祖降临此界后，凭借残存的混沌之力与天舟上的传承，迅速在此界站稳脚跟，开创了叶家基业。他们将降落之地称为“祖地”，并建立了最初的叶城。而那口“化龙池”，正是以混沌天舟核心残片结合此界龙脉地气，炼制出的无上造化之地，本意是帮助族人平稳觉醒和提升混沌血脉。
“然，时移世易。随着代代传承，混沌圣血日渐稀薄。万载前，族中最后一位完全觉醒混沌圣血的老祖‘叶天帝’于域外失踪后，纯正的混沌血脉再未出现。后代子弟中，偶有返祖者，血脉浓度亦不足万一，且大多伴有各种缺陷，难成大器……”
“为求族脉延续，历代先贤穷尽心力，创出种种秘法，或融蛟龙之血以增其力，或纳星辰之精以稳其性，衍生出‘炎凰’‘玄冰’‘庚金’等诸多分支血脉。虽不及混沌圣血之万一，却更为稳定可控，使我叶家得以昌盛至今……”
叶尘缓缓合上《叶氏源流考》，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自己的混沌血脉，并非简单的“返祖”，而是接近于叶家源头的“混沌圣血”！怪不得验血石会有那般惊天反应。叶家如今的主流血脉，其实都是混沌圣血稀释、混合、改造后的产物。
而那些“分支血脉”，显然更容易被净天盟的“秩序”所容纳和解析。真正的混沌圣血，代表的是最初的、不可控的“变数”，恐怕正是净天盟“净化”名单上的首要目标！
他压下心绪，看向第二道光点——《混沌纪事残卷》。
这并非书册，而是一片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破碎骨片，上面以神念烙印着残缺的信息：
“……混沌非无，乃万物未形之态，蕴无限可能……圣血觉醒，有九劫……心魔劫、肉身劫、灵力劫、因果劫、时空劫……”
“……万法之源，秩序之始，然过刚易折，盛极而衰……混沌与之，相生相克……”
“……劫至，当寻‘源钥’……”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骨片上的裂痕显示它曾遭受过巨大破坏。
“源钥？”叶尘眉头微皱。战魔传承的核心，便是“混沌源钥”，难道与这骨片记载有关？万法之源与混沌相生相克？这似乎印证了净天盟为何视自己为死敌。
最后，他看向《化龙池秘录》。
这是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简。神识探入，大量关于化龙池的信息涌入脑海。
化龙池位于叶城最深处的“祖地”核心，被重重禁制守护。池水并非真正的水，而是液化的祖脉龙气与混沌天舟残片散逸出的本源气息混合而成，具有淬炼肉身、纯化血脉、感悟先祖神通之效。
然而，玉简中也用醒目的血色符文标注着警告：
“非混沌血脉或高等龙族血脉者，入池深处，有爆体之危！”
“池底连通祖地秘境‘混沌海眼’，万勿深入！历代皆有天骄自负，深入海眼，再无归者！”
“池中有灵，择主而馈，强求无益，反受其咎。”
叶星衍的警告“慎入化龙”，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这化龙池对旁人或许是造化，对自己这接近源头混沌圣血的存在，可能潜藏着未知的风险，亦或是……难以想象的机遇？
三个时辰将尽。
叶尘将玉简放回，光点自动飞回星空。他环顾这片浩瀚的书海，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时间有限。
忽然，他神识感应到，在星空极深处，有一股异常隐晦却又让他血脉悸动的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若非他身负混沌圣血，绝难察觉。
叶尘心念一动，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走”去。在这片意念空间，行动几乎不受限制。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星光渐渐稀疏，最终，他来到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区域。
这里没有光点，只有一片虚无。而在虚无中央，悬浮着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色石碑。
石碑只有半人高，表面粗糙，没有任何符文雕刻，就像是路边随便捡来的石头。但叶尘体内的混沌血脉，却在靠近它时，开始剧烈翻腾，传出一种近乎“欢呼”与“朝拜”的意念！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石碑表面。
冰凉的触感传来。
下一刻——
“轰！！！”
无边的混沌景象冲入他的识海！他仿佛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混沌炸裂，清浊分离，地水火风奔涌，无数先天神魔咆哮厮杀！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背对众生，手持巨斧，一斧劈开了永恒的混沌……
紧接着，画面破碎，无数残缺的符文、道则、咆哮、怒吼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意识！
“啊——！”饶是叶尘意志如铁，此刻也忍不住闷哼一声，头痛欲裂，七窍隐隐有血丝渗出。
这石碑中，竟封印着一缕最为原始狂暴的“混沌意境”！
若非他修炼《九转神魔诀》已至第五转，神魂与肉身同样坚韧，若非他本身血脉接近源头，此刻恐怕已被这意境冲击得魂飞魄散！
他咬牙坚持，运转《九转神魔诀》，混沌神魔体自发显化，肌肤之下混沌光泽流转，艰难地消化吸收着这狂暴的意境洪流。
这过程痛苦无比，仿佛将他的灵魂寸寸撕裂又重组。但与之相对的，他对“混沌”的理解，对自身血脉的认知，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
一些残缺的、玄奥莫测的符文开始在他神魂中凝聚，那是属于混沌的原始道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
涌入的混沌洪流终于减弱，最终平息。
叶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竟有混沌初开、星河生灭的景象一闪而过。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但若细察，却能感到一种令万物归墟的恐怖本质。
他缓缓收回手，那块灰色石碑表面，悄然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石碑……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被封印在此处？”叶尘心中震撼。仅仅接触片刻，所得感悟便胜过数年苦修！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第五转“神通境”的瓶颈，都隐隐有所松动！
可惜，时间到了。
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包裹住他，眼前景象飞速倒退。
下一刻，他已站在祖墟阁的石门外，朝阳正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守候在外的两名执事弟子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却突然一愣。他们感觉眼前的叶尘公子，似乎与三个时辰前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同，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天地有种微妙的隔离感，气息更加深邃难测。
“公子？”其中一人试探问道。
叶尘收敛心神，眸中异象尽数隐去，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无事。有劳二位久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祖墟阁石门，心中已将那块混沌石碑牢牢记住。
此地，他还会再来。
就在叶尘离开不久，祖墟阁深处，那片黑暗的虚无中。
那块灰色石碑上的裂痕，悄然蔓延了一分。
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自裂缝中逸散出来，融入了祖墟阁的星空之中。
与此同时，叶城某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
正仰观天象的叶星衍忽然身躯一震，脸色骤变。他手中飞速掐算，星光在指尖明灭不定。
“混沌异动……源头在祖墟阁？”他猛地看向祖墟阁方向，眼中满是惊疑，“是叶尘公子触动了什么？还是……那些被封印的东西，自己苏醒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
白日朗朗，晴空万里。
但在他的天机之眼中，却看到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烟似雾，正缓缓缠绕上叶城上空那代表叶家气运的煌煌光柱……
山雨欲来。
（第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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