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
他的双臂紧紧环住你的腰身，仿佛要将你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他的脸颊埋在你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你敏感的皮肤上，带着细微的、难以抑制的颤抖。你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强忍的哽咽声在喉咙里滚动。
“小阿楹……”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你……你真的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绝望与依恋的拥抱弄得鼻尖一酸，却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尚且带着血腥气与药味的胸前，闷闷地、带着委屈的哭腔说道：“可是……我发现，没有我在身边，你一点……一点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胸口的伤处因这个用力的拥抱而传来清晰的刺痛，但这疼痛却奇异地带给叶鼎之一种真实活着的愉悦感。
这痛楚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而怀里这个温暖鲜活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多久了？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受伤后任由虚念功自行修复，从不包扎，反正他觉得，再深的伤口，似乎总会痊愈的。
就算痊愈不了，那也没什么。
反正他如今这副残躯，似乎也不奢求什么，何必多此一举。
可直到此刻，将你真切地拥在怀中，感受着你的体温和心跳，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那颗冰封死寂的内心，是何等渴望这份温暖，这份被人珍视、被人照顾的牵绊。
怀中的温暖如此真实、如此炽热，让他贪恋得几乎想要沉溺其中，放弃所有的理智和坚持，再也不要放手。
然而，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噬咬着他的心，若此刻妥协，之前所有的决绝、所有的推开、所有的苦心孤诣，岂不都成了笑话？
岂不是……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他环抱着你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有了松开的迹象。
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挣扎，心中一紧，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仿佛要与他融为一体。叶鼎之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呼吸都窒住了。
而你带着哭腔，在他耳边急切地、带着一丝哀求说道：“我赶到之后，他们都走了，我们没有动手，你昨天重伤了他们，他们自知伤重之下，不是我的对手，都已经离开了，我让寒衣带小凡走了，他还是个孩子，我嘱咐过了，旁人不会迁怒他的！云云哥，你看，我能为你做很多很多事情，我能处理好这些麻烦，你别再让我走了……好不好？求你了……”
说到最后，你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哽咽，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叶鼎之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所有准备好的、冰冷的、推开你的话语，都在你滚烫的眼泪和卑微的哀求面前，土崩瓦解。
“可是……阿楹，”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低沉而绝望，“与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做错了太多事，杀了太多人……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倔强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尖锐地反问：“代价？你想付出什么代价？以死谢罪吗？”
叶鼎之被你如此直白地戳破心中最隐秘的打算，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语塞。
他没打算隐瞒什么，可是却也没想到，你会如此直白的提起这个话题。
而你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盯着他，语气近乎凶狠地说道：“懦夫！叶鼎之你是个懦夫！难道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你死了，那些因战火而死的无辜百姓就能复活吗？北离和南诀、北蛮的战争就能停止吗？你倒是轻松，一死了之，让亲者痛仇者快！这算什么狗屁代价？这根本就是最愚蠢、最不负责任的逃避！是谁给你出的这种笨主意？”
你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愤怒和心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叶鼎之被你这一连串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诘问彻底击懵了，他鲜少见到你这副模样。
两人之间沉默下去，他怔怔地看着你泪流满面的脸，那些他用以支撑自己走向毁灭的理由，在你泣血的指责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他狼狈地垂下眼帘，避开你灼热的目光，声音干涩：“可事到如今……阿楹，你以为，除了这条路，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日光，眼神空洞，喃喃道：“只怕……他们就要到了吧……”
你用力抹去眼角泪水，冷笑一声， “你说萧若瑾手底下那些紫薯精？他们算什么东西！你我二人联手，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叶鼎之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能与我一起对敌？这消息若传扬出去，世人会如何看你？你的名声……”
“晚了！”你打断他，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狡黠而灿烂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我已经当着昨天所有人的面宣布了，我百里辞楹出现在这里，不再是学堂弟子，不再是雪月城城主，也不再是镇西侯府的小小姐！我如今唯一的身份，就是你叶鼎之未过门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现在就是想赶我走，也来不及了。”
“你……”叶鼎之先是震惊得说不出话，随即涌起一股怒气，“简直是胡闹！东君呢？他就任由你如此任性妄为？”
“我是甩开哥哥偷偷来的。”你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你的那个什么安眠草，对我根本没用！”顿了顿，你又道：“就算哥哥知道了，他也不会拦我的，师父曾经赠我们四个字，要我们谨记，那就是，凭心而动，我所言所行，皆心之所向，无错，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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