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根说着便把挎包里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洪涛长着一张被海风吹得黝黑粗糙的脸，握过手后接过介绍信，热情的说:“我爹回家把你们的情况都说了，叫我涛哥就行。”
他低头看过两人的介绍信，见没问题又递了回去。
“涛哥，不知道咱村能收多少斤？”
洪涛在来的路上和老爹合计过，此刻对答如流，“村里有63户，每家最低能拿出来一百斤，六七千斤应该没啥问题，就是这价钱……”
妥了，这下能回去交差了，李宝根心里乐开了花，“那感情好，这价钱好商量，但凡是干海鲜每斤9毛钱收，如果品质好可以单独收一块。”
出发前，他特意问了曹主任收购价，定的采购价是八毛五、九毛、一块，按品质等级划分。
这时候的海货真的很便宜，鲜活的海鲜因运输问题到不了内陆，只能在当地销售。
还得是在饥荒年干货才有这个价钱，大黄鱼在83年才卖几毛一斤，想靠赶海发财，除了量大外，别无他法。
洪涛大喜过望，对这个价钱忒满意了，黑市行情也不过如此了，这可是公家采购合法合规。
他当即拍板决定，“成，就这价，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回村吧！”
曹垚穿着湿乎乎的鞋从屋里走了出来，给二人介绍之后，齐力把麻袋搬上车。
顶着呼呼的海风，洪涛埋着头在前面拉车，三人在后面低着头推车。
从港口出来往村子里走，一路都是空旷荒凉滩涂，野地里全是裸露在沙土外的杂草根，几伙鸭子摇摇晃晃的在滩涂上找食吃。
走了20多分钟直到进了村，才看到十几棵歪歪扭扭的树木围着一个大坝。
村里东一户西一户，都是土坯房，底下用石头做积垒。
洪涛将板车拉进一个小院，屋里两个小男孩跑了出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打量着两个陌生人，“爹！你拉的是啥？”
他放下推车，活动了一下肩膀，指着俩孩子笑着说:“这是我俩儿子，大的10岁叫洪志远，小的6岁叫洪志强，咱们进屋里坐。”
洪大顺走进厨房喊道:“老婆子，赶紧做饭吧，曹小子把你鞋和裤子脱下来烤烤。”
一个干瘦的小老太从屋里出来，把俩人让进了屋，黑黄的脸上挂着笑容，“赶紧把鞋和裤子脱下来，我拿灶坑边给你烤烤。”
曹垚羞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说:“谢谢洪大妈，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啥，赶紧上炕，进被窝里暖和暖和。”
洪涛怕夜长梦多，心里有事脸上也带着急色，“宝根，我就不陪你们俩了，得先通知社员一声，你们吃完饭正好就能收购了。”
“行，这事你多费心，就在咱家收吧！”
“成，那我先走了。”
“大爷，你跟大妈说一声，我俩一人吃两碗糊糊就行，主要想吃捡的螃蟹虾啥的。”
哎呀，这俩小子可太上道了，这得省出来多少粮食，洪大顺在也坐不住，脸上的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行行行，你俩在屋歇着，我把海货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不够吃我那还有一桶螃蟹。”
“麻烦你了，洪大爷。”
李宝根走到厨房舀了一碗水，喝了两口带着咸涩味的井水，咂咂嘴，太难喝了。
又舀了一碗，递给曹垚吃了药。
二人隔着玻璃，见洪大顺忙乎的脚打后脑勺，几个大麻袋里的东西都被倒在地上。
双手不停，往大盆里不断挑要煮的东西，俩个孙子也被使唤得团团转，有模有样的分门别类规整海货。
大门外走进来一个满脸风霜的女人，跟老头说了两句话，也蹲在地上忙叨了起来。
李宝根心里感慨万分，他知道洪大顺为啥这么积极，这就是他们的智慧，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涉及到的每一点资源都要利用到极致。
不一会儿，大妈就端着一小盆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放到炕桌上，她笑眯眯的看着二人，热情的说:“赶紧吃饭吧，吃完了身上也暖和。”
“麻烦大妈了。”
随后她又拿着两副碗筷，和一小盘切成四瓣的两个咸鸭蛋走进来，“甭客气，尝尝腌的咸鸭蛋，都冒油了。”
“哎，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李宝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响，拿起碗舀了满满一碗糊糊，先吸溜了半碗垫垫底，才拿起一瓣咸鸭蛋吃了起来。
“曹哥，你吃一个咸鸭蛋，蛋清不咸，蛋黄流沙，腌的不错。”
曹垚当下碗，拿起一瓣尝了起来，边吃边不住的点头，“确实好吃，咱能弄回去点不？”
“生的肯定不行，还不够道上遭尽的，煮熟了装筐里应该没问题。”
两个小脑袋趴在窗外往屋里瞧。
老大志远小声的说:“你看桌上吃的还有剩，到时候咱俩分着吃。”
小志强努力踮起脚尖，昂着脑袋眼馋的看着桌上的咸鸭蛋，“行！”
“那我要左边的两瓣，右边的两瓣是你的。”
赶巧了，志远话音刚落，曹垚就在右边夹了一个。
志远连忙说:“你就剩一瓣儿了，左边的那两瓣都是我的。”
小志强心疼的点点头，“那行吧，一瓣也行！”
俩小子趴在窗台耐心的等着，等来等去一双筷子把另一瓣也夹走了。
志强再也受不了，委屈的撇了撇嘴，哇的一下子大哭起来了。
在院子收拾海货的仨大人，看见二小子蹲在窗根低下哭。
红大顺连忙走过来，赶紧问:“老二咋还哭了。”
李宝根正吃着饭呢，听见动静就撂下碗筷走出屋。
曹垚没穿裤子只能裹着被，趴在窗台上好奇的往外看。
志强听到爷爷问话，抽抽噎噎的说:“我……我那俩瓣鸭蛋都没了，一瓣都没了，全…被他们给吃光了。”
他用小手指着刚出来的宝根，哭得更凶了。
“啊？”宝根出来莫名其妙的就背了一口黑锅，一脸懵逼的看着小毛头，这话从哪说起啊？
洪大顺见小孙子说不明白，拍了一巴掌大孙子的屁股，“你说！”
志远挨了一下也不在乎，他有些心虚的眼神乱瞟，支支吾吾越说声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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