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讲了许久，碍于晚照在，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是冷月华一节还是全部隐去了。
苍雪坐在床榻上，静静地听天璇讲完。
也就是说仁心在龙渊大战时，寡不敌众，最后用飞船上的激光炮轰击了龙脊山，但当时年久失修的激光产生了严重的反作用力，仁心受了致命的伤。
在她临死前，将自己脑中的记忆芯片移植到了苍雪的身体中。
但她没有想到在仁心死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听天璇说完，苍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脑中的芯片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裂开的？”
天璇红了眼眶：“当时以为只是牵扯开了伤口，如今细细想来，你只有在那个时候头部受过伤。师父，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护住你，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徒儿我……我万死难辞其咎。”说着，对着苍雪在地上跪了下来，泪如雨下。
晚照也没有想到苍雪身上竟然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而天璇一直冷面冷情，也从不曾这样真情流露过。
苍雪从不曾见天璇这个样子，一时有点陌生，但又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一时有些恍惚，不由得问道：“后来呢？后来还发生过什么？”
“后来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诗页大人带你回了寒山主殿，本来我们都等你的记忆恢复，可是哪知……哪知你不仅没有恢复记忆，还患上了头风病，有时还会出现排异反应。”素来冷峻的大师兄此刻肩背却颤抖得厉害，“诗页大人以为自己学艺不精，不知道手术出了什么问题，一直给你治疗，又翻阅了几乎所有相关的典籍，却始终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恢复你的记忆。她为此一直颇为自责。”
“雨垂的腿是那个时候残废的？”
“是。从此之后，他自知有愧，一直在寒山深居简出，再也不问世事。”
苍雪沉吟道：“我想起来，在我失手杀了苍溪和苍云之后，雨垂上来与我交手，他还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这戒指是不是桃浪城来的？”
“桃浪城？”天璇有些意外，“诗页大人还没有追查到桃浪城的线索。雨垂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晚照也皱眉：“雨垂大人居住的地方也颇偏僻，而且他行动不便，他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苍雪沉吟道：“不清楚，如今雨垂已死，只有慢慢再查了。”
天璇心想，方才木先生也说裂死病的解药不在北方，也许真要去桃浪看一看。
苍雪渐渐又恢复到原来的神态，她看着天璇的眼眸，忽然问道：“大师兄，这些年来，你时常拉我下棋，是不是为了试探我？”她就这样看着他，目光如霜刃般锋利。
天璇躲过苍雪的眼神：“小时候的你头风病还要更厉害，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会引起你的头疼发作。可是头疼之后，你的阅读速度和学问都大有长进，哪怕是没有读过的书也都知道，这和之前又有所不同。诗页大人曾经和我说过，这也许是因为记忆正在恢复的缘故，而恢复得太快又会引起头疼的病症。所以对于你的记忆恢复，切不可过于心急，所以这些往事我们都没有和你讲过，只是希望你自己慢慢想起来。我拉你下棋，是希望知道你记忆恢复的进度。”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苍雪心中升起一震失望。
自己究竟为什么失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这些年来你一直和苍黄往我屋里跑，也是因为这个吧？”
“不关十三的事。”天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什么都不知道。此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个事情？”
天璇摇了摇头。
“那日在梅花树下下棋，我与苍溪交手，你为何没有出手？是想试探我的身体记忆恢复了几成，是也不是？”
“是。”
“苍溪死后，诗页审我，你袖手不理，也是想试探我危急关头能不能唤醒仁心的记忆，是也不是？”渐渐地，苍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意。
天璇的脊背僵直了一瞬，他听出了苍雪的责怪之意。他双唇微颤，似要辩解，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弟子罪该万死。”
烛火摇曳间，苍雪忽然想起从前对他的诸多怨怼。如今看来，这个总是端方持重的大师兄，原来一直守着这样沉重的秘密。
是，天璇他是一个好徒弟、好医师，中正平和，持正端方。可苍雪此时隐隐感觉对自己缺少了一些什么。
“大师兄，你跪着做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软了几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天璇抬头时，眼中翻涌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无言以对。
苍雪又问：“大师兄，这次你为何下山？又为何来紫霞庄？”
天璇如实回答：“诗页院长吩咐我下山跟着生烟和十三，若引出了雪境的人，查找裂死病解药的方子。”
“诗页院长拿生烟和十三做诱饵？”
“是。”
苍雪没有说话。她早该料到会如此。
苍雪还想追问十三和生烟的事，可高热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她靠在枕上，眼睫轻颤着闭上，苍白的脸颊因发热染着不自然的潮红。
天璇立即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三指搭在寸关尺上。苍雪的脉搏虚浮紊乱，他眉头越皱越紧：“师父，你伤得太重了，我要给你去配几味药。”他的目光碰到她，立刻像触电一般缩回，“往事......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再说不迟。”
苍雪虽想起一些仁心的事情，但听天璇叫自己师父，还是觉得十分不习惯。她轻声道：“大师兄，以后不要叫我师父，我还是苍雪，免得另外有人起疑。我的事情你不要对其他人说。”
“弟子知道。”
“大师兄？”
天璇怔了怔，嘴角扯出个苦涩的弧度：“……好。”
推开房门时，天璇不可察觉地微微叹息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该欣喜若狂。多年夙愿终得圆满，仁心的记忆正在苏醒。
可此刻天璇的胸腔里却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早已随着那年寒山凋落的梅花，永远消逝在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里。
欲棹小舟寻旧事啊……无处问。
水连天。
? ?所有人都看到了六便士，而他只看到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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