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外,模拟的黄昏光线虚假地流淌。林砚书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脊背挺直,没有蜷缩。内线电话挂断后,忙音带来的短暂心悸,被她迅速压下。父亲林华国的命令清晰:等待,静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焦灼如同无形的火焰在心底灼烧,但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却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她站起身,走到模拟窗前,目光落在虚假的风景上,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这层伪装,看到外面真实的战场。
沈策的交易,父亲的决断,外围那三声警报的余波……所有信息在她脑中快速排列、分析。她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冷静的评估状态,而非情绪化的担忧。父亲是经验丰富的指挥官,陈叔是顶尖的特战专家,他们既然决定接触,必然有周密的计划和压倒性的掌控力。自己的那份评估报告,只是参考,绝不能成为影响判断的情绪负担。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将之前写满分析的那摞纸快速、有条理地整理好,放入抽屉。然后,她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型装备柜前——这是每个安全屋房间的标准配置。打开,里面除了基础的应急用品,还有两套叠放整齐的轻型防弹背心和头盔,以及简易的单兵急救包。
她取出防弹背心,动作熟练地检查搭扣和插板,然后套在身上,调整松紧。背心的重量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束缚感。接着是头盔,戴上,系好颌带。最后,她将急救包和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别在腰间顺手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平稳了一些。装备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在未知的威胁面前,保持战备状态是本能,也是纪律。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最高级别的、持续不断的蜂鸣警报,伴随着爆闪的红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安全屋!刺耳的声响和炫目的光线,足以让普通人惊慌失措。
林砚书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身体没有丝毫僵硬或颤抖。几乎是警报响起的同一刹那,她已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没有贸然开门,而是侧身贴在门侧墙壁,耳朵紧贴合金门板,同时右手已握住了别在腰后的工具刀(虽然知道这东西在真正的攻击面前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她的呼吸变得轻而缓,全神贯注地捕捉门外的动静。
沉重的奔跑声,短促有力的命令声,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混乱,但并非毫无章法。是安全屋内部警卫和工作人员的应急反应。
“所有人员注意!一级战备!非战斗人员立即进入指定掩体!重复,一级战备!非战斗人员立即进入指定掩体!这不是演习!”
陈卫国嘶哑而威严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
一级战备!进入掩体!林砚书的心猛地一沉,但思维却在高速运转。警报来自内部系统,说明威胁可能已经非常接近,甚至触发了安全屋自身的防御机制。父亲那边出事了?还是这个地点暴露,遭到了直接攻击?
没有时间细想。陈卫国的指令已下。她是“非战斗人员”(至少在此刻的安全屋防御体系中),她的首要任务是执行命令,进入掩体,不成为其他人的负担,也保护自身安全——这是纪律,也是在当前情况下最理智的选择。
她迅速拉开房门。几乎同时,对面母亲苏晴的房门也打开了。苏晴同样已经套上了轻型防弹背心,头发利落地挽起,脸上虽然有一瞬间的苍白,但眼神冷静,动作毫不拖沓。母女俩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却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和状态。
“3号舱!” 林砚书低喝一声,侧身让母亲先出,自己断后,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两侧。
苏晴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记忆中标示“3”的方向快步跑去,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慌乱。林砚书紧随其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走廊里,其他工作人员也在快速、有序地撤离,奔向各自指定的安全舱。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推搡,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显示出极高的训练素养。
冲到3号安全舱厚重的合金门前时,舱门正在液压装置作用下缓缓开启。陈卫国全副武装守在门口,战术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隼,快速扫过她们,确认身份和状态。
“进去!” 他言简意赅,侧身让开通道,同时对着耳麦急促报告:“‘灰雁’,目标已进入3号舱!准备封舱!”
“陈队,外面……” 林砚书在踏入舱门前,脚步一顿,压低声音快速问道,不是询问,而是寻求态势简报。
陈卫国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许,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情况不明,威胁升级。执行预案。进去!” 他没有透露更多,时间也不允许。
林砚书不再多问,重重一点头,拉着母亲侧身闪入舱内。苏晴进入后,立刻靠到舱壁一侧,警惕地观察内部环境。林砚书则守在正在闭合的舱门内侧,直到厚重的合金门“轰”地一声彻底锁死,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安全舱内瞬间陷入一种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死寂。只有应急照明发出惨白的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微的嘶嘶声。外面那令人心悸的警报和嘈杂,被完全屏蔽。
林砚书和苏晴背靠着冰冷的舱壁,面对面站着,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晴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状态尚可。林砚书也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同样。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像普通受惊者那样紧紧相拥。她们各自占据舱内一个便于观察门口和另一侧舱壁的角落,微微屈膝,降低重心,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的戒备姿态。防弹背心下的身体肌肉微微绷紧,呼吸平稳而深长。
苏晴从腰间(她同样佩戴了简易装备)取出一个微型强光手电,检查了一下电量,又收回。林砚书则将耳朵贴在冰冷的舱壁上,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震动或声响。除了那隐约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有规律的微弱震动(可能是大型通风或循环系统的基础运行),什么也听不到。
时间在死寂和极度的戒备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充满了对未知威胁的警惕和对外面战况的悬心。但母女俩的脸上,除了凝重,没有慌乱。她们是军人,是军属,经历过训练,也明白此刻她们能做的,就是保持绝对冷静,保存体力,等待指令,不添乱。
林砚书的目光,落在舱门内侧那个小小的、带有密码和物理锁的应急内部开启装置上。她知道,除非得到明确指令或确认外部绝对安全,否则绝不能从内部开启这扇门。这是纪律,也是生存的底线。
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将脑海中那些关于父亲、关于沈策、关于最坏情况的纷乱猜测,强行压下。现在,思考那些无用。相信父亲的判断,相信陈叔的能力,相信这座安全屋的防御,也相信自己和母亲能够应对舱内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比如长时间封闭带来的心理或生理问题)。
她调整了一下头盔的系带,让自己更舒适一些。苏晴也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
安全舱内,一片压抑的、充满力量的静默。外面,那场决定性的雷霆,或许正在以她们无从知晓的方式,撕裂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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