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
金銮殿上，少年天子晟玥端坐龙椅，虽面容尚存一丝青涩，但眉宇间已具帝王威仪，处理政务条理清晰，应对得体。
当日常政务禀报完毕，礼官正待宣布散朝时，戮默，却缓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整个大殿因他这举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晟玥也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陛下，臣，有本奏。”
“王叔请讲。”晟玥开口。
戮默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说道：“陛下天资聪颖，勤政爱民，数年历练，于朝政军务皆已洞若观火，堪当大任。”
他微微一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臣，恳请陛下准臣辞去摄政王之职。”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
虽然近年来摄政王逐渐放权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
这等于将他手中掌握的无上权柄，毫无保留地交还给了年轻的皇帝。
晟玥显然也未曾预料，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凝视着殿下的戮默。
数年相处，他深知这位王叔性情冰冷，言出必行，此举绝非试探。
沉默良久，晟玥才缓缓开口：“王叔于国有定鼎之功，于朕有教导之恩。如今国事初定，朕尚需王叔从旁匡扶，何以突然请辞？”
“陛下已能独当一面，臣留于朝中，反成闲冗。功成身退，正是其时。恳请陛下恩准。”
晟玥看着殿下那道挺拔孤冷的身影，心中明了，去意已决，强留无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正色道：“既然王叔心意已决，朕……准奏。”
“臣，谢陛下隆恩。”随即转身，走出大殿。
异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未散。
一辆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摄政王府的侧门，汇入京城早起的人流中。
车内，戮默一身黑色寻常锦袍，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
李慕婉不施粉黛，却难掩清丽容颜，她靠在戮默肩头，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皇城。
“我们去何处？”
戮默直接将她抱在腿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先去江南，再去塞外，天地之大，我们……慢慢走，慢慢看。”
李慕婉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好。”
他们第一站来到江南水乡。
李慕婉在这开了一个医馆，取名静安堂。
她不设诊金，只看缘分，每日只接待十位病人。她施针用药时，戮默就坐在后院喝茶，听着前堂她温和的叮嘱声。
第二年开春，他们一路向北。在辽阔的草原上，戮默教李慕婉骑马。
夜晚，他们围着篝火取暖。戮默用披风裹住她，李慕婉靠在他肩上，轻声哼起一首陈国民谣。
岁月如溪，他们携手走过江南的杏花春雨，踏过塞外的长河落日。
最终，他们找到一处山谷，两人亲手建了一座小院。
李慕婉在院里种满了草药，戮默辟出一块地，学着种她爱吃的菜。虽然一开始总是种得歪歪扭扭，但后来也渐渐有了模样。
这一年，山谷里的梧桐树黄得特别早，金灿灿的叶子落了满院。
戮默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硬朗，但目光清亮，看着李慕婉时，眼神温柔。
这日秋阳正好，两人坐在梧桐树下。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他侧过头，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光。
“婉儿，这一生，能与你相守，是我戮默最大的幸事。”
李慕婉笑着，眼角温柔。
“胡说什么，这辈子，还长着呢。”
戮默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婉儿，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他转回头，望进她清澈的眼底。
“若真有来世，你在奈何桥边等等我。别喝那碗汤……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模样，我一定……一定会找到你。”
李慕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用力回握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却笑得无比灿烂。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等你。下一世，换我先找到你，可好？”
他满足地合上眼，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低语道：“一言为定。”
权势天下，终不抵她眉间一笑。万里江山，亦不如与她共度的每一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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