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小院内,萧景琰的状况没有好转。
他依旧咳嗽,小脸苍白,食欲不振,蜷在榻上,显得病恹恹的。
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却时不时地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的光芒。
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在城内肆虐的、无形的瘟毒和诅咒能量,它们像无数细小的、黑色的、长着尖刺的虫子,在空中飞舞,钻入人的口鼻,侵蚀着生命。
“……好多……黑虫子……”他虚弱地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褥,“……在飞……在咬人……”
“……讨厌……要……要弄死它们……”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头晕而一阵摇晃。
李公公连忙扶住他,喂他喝了一口温水。
喝水时,萧景琰的目光落在了水碗里晃动的涟漪上,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疫气弥漫,连天色都显得污浊)。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费力地抬起手,指着院子里那几盆因为无人照料而同样蔫头耷脑、甚至开始出现病斑的盆栽花草,断断续续地说道:
“……草……也病了……”
“……要用……不一样的……水……”
“……烧……烧点东西……熏一熏……”
“……像……像以前……嬷嬷用艾草……熏屋子……”
“……味道……虽然不好闻……但能……赶虫子……”
艾草?
熏屋子?
赶虫子?
刘伯此刻正进来探望,听到王爷这虚弱却清晰的“痴语”,心中猛地一震!
王爷是在提示对付这“瘟疫”(或者说巫咒瘟毒)的方法?!
用烟熏?用某种具有驱邪或消毒作用的气味,来对抗这弥漫的臭气和“黑虫子”?
艾草确实有驱虫避秽的传统,但面对胡人萨满这诡异的巫毒,普通的艾草能有用吗?
但王爷提到了“不一样的的水”,还有“烧点东西”……这显然不是指普通的艾草熏蒸那么简单!
“王爷,您是说,要用特殊的水,和什么东西一起烧,用烟来赶走这些‘黑虫子’?”刘伯连忙确认道。
萧景琰虚弱地点点头,又咳嗽了几声,小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努力回忆或感知着什么:“……水……要……晒过太阳的……热热的……”
“……东西……要……辣的……冲的……像……像石灰……那种味道……”
“……混在一起……烧……烟要大……要臭过它们……”
晒过太阳的热水?
辣的冲的像石灰味道的东西?
混合燃烧,产生更浓的烟,要用更强的气味压倒那巫毒的臭气?
刘伯飞快地思索着。
晒过的热水?
是否意味着需要沸水或高温?
辣味冲味像石灰?
石灰本身就有消毒作用,燃烧……难道是硫磺?
硝石?
还是某种药材?
王爷的指示虽然模糊,却再次提供了一个方向!
一个对抗这无形瘟疫的方向!
“李公公,你照顾好王爷!”
刘伯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立刻去找韩将军和城中的医师!”
必须尽快实验!
必须在全城被瘟疫彻底拖垮之前,找到克制之法!
刘伯不顾自身安危,再次冲出驿馆,冲向此刻已然如同疫病牢笼般的铁壁城街道,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而躺在榻上的萧景琰,在刘伯离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极其疲惫。
但在那闭上的眼帘之下,无人察觉的识海深处,系统正在超负荷运转,根据他接触到的病原体样本和诅咒能量特性,疯狂地计算、推演着最优的净化方案,并将那模糊的结果,以他能够理解的、象征性的方式,化作“痴语”传递出来……
【分析完成:目标污染物(瘟毒+诅咒)对高温、强氧化性物质及特定植物挥发物敏感。】
【建议方案:大规模雾化喷洒高温碱性溶液(草木灰水\/石灰水)+燃烧硫磺\/艾叶\/苍术等驱疫药材,形成复合消毒气溶胶。】
【信息转换:输出至宿主表层意识(隐喻模式)……】
铁壁城在胡人萨满恶毒的巫咒下,迅速沦为人间地狱。
瘟毒伴随着那无形的腥臭烟雾,如同最阴险的刺客,无声地侵蚀着这座刚刚获得水源的城池。
咳嗽声、呕吐声、濒死的呻吟与绝望的哭嚎交织,取代了昨日的欢呼。
街道上,时而可见倒毙的尸体,面色青黑,口鼻残留污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恐惧,比刀剑更令人胆寒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将军府内,赵乾的轻微不适已发展为持续的低烧和剧烈咳嗽,他躲在重重护卫之中,脸色灰败,眼中除了对病魔的恐惧,更有对局势失控的惊惶。
他甚至开始暗中盘算,是否要趁着混乱,带着亲信冒死突围,将这烂摊子彻底抛弃。
韩副将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他强撑着病体,奔走于城防与疫区之间,组织人手焚烧尸体,隔离病患,但效果甚微。
药材匮乏,医师束手,面对这种超越常理的“巫毒”,凡人的手段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将士,看着城内愈发浓重的死气,这位铁打的悍将,心中也首次涌起了深沉的无力感。
就在这疫病横行、人心濒临崩溃的边缘,刘伯带着萧景琰那看似荒诞的“防疫指示”,找到了韩副将
“……王爷说,要用晒过的热水,混合那种辣的、冲的、像石灰味道的东西,烧出浓烟,用更浓的气味,驱散那些‘黑虫子’和臭气……”
刘伯语速极快,将萧景琰虚弱中的呓语复述了一遍,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方法听起来匪夷所思。
若是平时,韩副将定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此刻,在绝对的绝境中,在亲眼见证了“凉王泉”神迹之后,他对那位痴傻王爷的“直觉”,已然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晒过的热水?辣的冲的像石灰?”韩副将咳嗽着,浑浊的眼睛里却迸发出一丝精光,“石灰!军中储备了一些石灰,本是用来加固工事和防潮的!还有艾草……王爷在凉州防疫时用过艾草!刘管事,你们从凉州带来的物资里,可还有艾草、苍术这类药材?”
刘伯猛地想起!
离京之时,王爷似乎对药材格外“感兴趣”,李公公依着王爷的“喜好”,确实采购了不少常见的草药随行,其中就包括大量用于驱蚊避秽的艾草,以及一些其他具有辛辣气味的药材!
“有!王爷车驾中备有不少此类草药!”刘伯激动道。
“太好了!”韩副将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去取!我马上派人调拨石灰!再搜集全城能找到的所有类似药材和能够产生浓烟的材料!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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