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餐厅里诡异而悲伤的气氛。空气瞬间凝固了。
何雨柱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脸上却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谦卑。他微微躬身，用带着北方口音的粤语恭敬地回答：“太太您说笑了。我是北方人，刚来香港不久，一直在庙街那边的小店糊口，今天是第一次有幸来府上服务。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吧。”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自然，将一个偶然被雇来的厨子身份扮演得天衣无缝。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娄晓娥在姨妈问话的瞬间，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但当她听到何雨柱平静的回答后，那惊恐又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度的紧张和担忧，死死地盯着何雨柱，嘴唇翕动，似乎想替他辩解，又强忍着不敢开口。
姨妈——沈太太（或者说娄太太）——那双经历风霜、依旧锐利的眼睛，在何雨柱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他每一丝表情细微处找出破绽。何雨柱坦然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带着厨子应有的恭顺和一丝被贵人错认的些许惶恐。
沈太太的目光又转向外甥女，看到娄晓娥那失魂落魄、泪痕未干、紧张得几乎要晕厥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显然不相信何雨柱“大众脸”的说辞，但一时也抓不到把柄。或许……只是这个厨子长得有点像晓娥以前认识的什么人，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毕竟晓娥自从那场大变故后，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
想到这里，沈太太的眼神缓和了一些，但警惕并未消除。她不再追问何雨柱，转而温声对娄晓娥说：“晓娥，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的话带着试探。
娄晓娥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带来了危险。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而沙哑：“没……没有，姨妈。我就是……就是突然有点头晕……这粥，很香……” 她说着，又低下头，机械地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这番表现，看在沈太太眼里，更像是因为身体不适和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反应。她叹了口气，拿起手帕递给娄晓娥：“唉，你这孩子……慢慢吃，别急。” 她不再看何雨柱，开始专心照顾外甥女吃饭，但眼角的余光，仍不时扫过垂手立在墙边的何雨柱。
何雨柱如同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晓娥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也让他心痛如绞。她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沈太太（姨妈）的警惕，说明娄家的处境依然非常危险，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这顿晚饭，在一种极其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娄晓娥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几口粥和菜，就推说吃不下了。沈太太也没有勉强，让女佣吴妈扶小姐上楼休息。
何雨柱默默上前，准备收拾碗筷。
“何师傅，”沈太太叫住他，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今晚辛苦你了。手艺很好，小姐……很久没吃这么多了。” 她示意吴妈拿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比市场价高出不少，“这是酬劳。今天的事情，希望何师傅就当是寻常人家做顿饭，不要对外人多言。”
何雨柱双手接过信封，感受到那份量，心中明了。这是封口费，也是警告。他恭敬地说：“谢谢太太。我明白规矩，请您放心。”
“嗯。”沈太太点点头，“吴妈，送何师傅出去。”
何雨柱再次躬身，提着工具箱，跟着吴妈走出餐厅。在经过楼梯口时，他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那幽暗的楼梯上方，仿佛能感受到晓娥的目光正穿透楼板，紧紧跟随着他。
走出沈家别墅，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何雨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胸腔里那团憋闷的火焰稍稍平息。重逢的狂喜早已被巨大的担忧和后怕所取代。他成功了，他找到了晓娥！但眼前的局面，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
晓娥的身体状况极差，精神也濒临崩溃。沈太太（姨妈）警惕性极高，娄家显然仍处在严密的监控或威胁之下。他今天的出现，虽然暂时蒙混过关，但无疑已经引起了怀疑。接下来，沈太太一定会暗中调查他的背景。
他必须立刻做好应对。回到庙街的唐楼，何雨柱一夜未眠。他仔细复盘了今晚的每一个细节，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破绽。“何晓”这个身份，在庙街有根有底，有龙哥、坚叔等人作证，经得起一般的调查。只要沈太太不动用官面上极其强大的力量深挖他的过去，应该能过关。
但这也意味着，他短期内绝不能再次主动接触沈家！任何急切的行为，都会坐实沈太太的怀疑。他必须沉住气，等待时机。幸运的是，他今天留下了“手艺好”的印象，并且沈太太也看到了晓娥对他的菜有反应。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几天，何雨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经营“何记小厨”，接待私房菜的预约。但他暗中通过坚叔的渠道，更加留意港岛上海圈子的动向，特别是与“梅道沈家”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得知沈家确实非常低调，几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家里常年有医生上门，印证了晓娥身体不佳的说法。
一周后，一个意外的电话打到了“何记小厨”。是沈家的女佣吴妈。
“何师傅吗？”吴妈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期待，“冒昧打扰。我家小姐……上次吃了您做的菜之后，胃口好像好了一点点，这几天总算肯多吃些东西了。太太……想问问您，这周末方不方便，再请您过来做一次？还是清淡开胃的菜式就好。”
何雨柱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机会来了！沈太太主动邀请！这说明，至少目前，她并没有查到他的什么问题，或者说，为了晓娥的身体，她愿意冒一点风险。
“方便的，吴妈。”何雨柱压下激动，语气平和，“周末什么时间？小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周六晚上可以吗？小姐说……上次那个鸡茸小米粥和拌马兰头，挺好的。”吴妈说。
“好的，没问题。我会准时到。”
放下电话，何雨柱知道，第二场更加凶险的考验，即将来临。这一次，他不仅要稳住厨艺，更要稳住心神，在沈太太锐利的目光下，找到与晓娥沟通的微小缝隙。
暗潮已然涌动，他必须在这漩涡中，寻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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