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赣南寂静的红土路上显得格外清晰,敲碎了深夜的寒意。秋成和赵文启伏在马背上,任由冷风掠过耳畔,一路无话,心里却都揣着事。赶到设在约口村后山坳里的师部时,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醒。
“通讯员!”秋成一脚刚踏进指挥部,声音便已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到!”守在门口的年轻通讯员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身子。
“立刻通知各团团长、政委,还有师部各主要负责人,马上到师部开会!有任务部署!”秋成一边脱下沾满尘土的外衣,一边快速下令。
“是!代师长!”通讯员不敢耽搁,转身就跑,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多久,指挥部那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土坯房里就挤满了人。马灯的光线昏暗,映照着一张张烟熏火燎、带着倦意却又强打精神的面孔。杨汉章、马良俊、孙永胜三位团长以及各团政委、师部后勤、政工等负责人都到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硝烟味和泥土气息的特殊味道。
秋成扫视了一圈,见人基本到齐,便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军团部命令已经下达。红二十三师即将接替我师防务,我师全体,撤往良村后方休整补充。”
这个消息让在场不少干部都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但是,”秋成语气一转,强调道,“撤离不能搞成溃退,是有序转移!各团必须抓紧最后时间,完成以下几项工作:第一,准确统计今日作战的最终伤亡数字,牺牲的、重伤的、轻伤的,一个都不能漏,一个也不能错!这是对同志们负责!”
“明白!”几位团长和政委纷纷点头。
“第二,”秋成继续道,“今日反击作战的所有缴获,枪支、弹药、装备,全部登记造册,一支枪、一粒子弹都不能私藏,必须全部上交!军团部今晚就会派人下来对接,统一分配。分配给咱们师的装备,各部队先行带走,等我们到了良村驻地,再制定计划列装。”
后勤部副部长李福顺插话道:“代师长,这缴获数量不小,清点起来需要时间,而且很多枪需要简单处理才能确定能否使用……”
“时间再紧也要做细!”秋成打断他,“福顺同志,你亲自盯着,组织后勤处所有人手,各团配合,务必在天亮前完成初步清点和造册。能用的,需要修的,分门别类,登记清楚。这是咱们二十一师用血换来的家底,必须清清楚楚!”
“是!我亲自办!”李福顺重重点头。
“第三,”秋成看向三位团长,“与二十三师的防务交接,必须清楚明白。阵地布局、敌情动态、工事特点、弹药囤积点,都要一一交代清楚。不能因为我们撤了,给接防的兄弟部队留下隐患。杨团长,你们团防线最长,尤其要注意结合部的情况。”
杨汉章拍着胸脯:“代师长放心,我亲自带二十三师的同志走一遍阵地,保证不出纰漏。”
“好!”秋成最后总结,“各团回去立刻安排,统计、清点、交接,三件事同步进行。明天凌晨,天色放亮之前,全师开始按预定路线,分批次、分散向后撤离当前阵地。撤离路线和到良村后的指定集合地点,之前已经下发,各团严格遵守,避免混乱。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答。
“散会,立刻行动!”
干部们轰然应诺,迅速散去,投入紧张的收尾工作。指挥部里只剩下秋成、赵文启和几名参谋。秋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赵文启说:“文启,伤亡和缴获的最终统计,你多费心盯着,尽快拿出准确数字。”
“明白,代师长,您先歇会儿,有结果我立刻向您报告。”赵文启应道。
……
下半夜,指挥部里灯火未熄。秋成靠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合眼假寐,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低语。
“代师长,赵副参谋长和李副部长来了。”警卫员低声通报。
秋成立刻坐起身:“让他们进来。”
赵文启和李福顺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痕迹,但眼神里透着完成任务的释然。
“代师长,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赵文启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声音低沉,“今日作战,我师……牺牲二百五十二人。重伤七十六人,已全部后送军团野战医院。轻伤……六百一十七人,多数师内已做包扎,随队行动。”
秋成沉默地点了点头,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福顺:“福顺同志,缴获呢?”
李福顺赶紧上前一步,手里也拿着份清单,语气带着一丝汇报工作特有的细致:“代师长,经过我们和军团部的同志初步清理登记,今日共缴获敌军长枪三千八百二十七支。其中,检查后确认能够立即使用的,有两千七百三十四支。轻机枪缴获九十六挺,能用的七十三挺,剩下的二十三挺不同程度损坏,需要找时间修补。各类子弹、手榴弹还在清点,数目比较大,暂时还没最终数,但数量很可观,主要是步枪弹。”
秋成仔细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了敲。“两千七百多支步枪,七十多挺轻机枪……加上我们原有的,还有之前从92师那里缴获的,这下,咱们军团差不多能全员配齐枪支,甚至还能富余不少了。”
“告诉各团,牺牲同志的遗体,要妥善安置,做好标记,但是切记标记不能明显。”秋成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说完,但赵文启和李福顺都明白他的意思。
……
月影西沉,山岗寂静。约口村外的山路上,传来一阵密集而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骡马的响鼻。红二十三师先头部队在师长孙超群的带领下,终于赶到了二十一师指挥部附近。
六十二团团长马良俊奉命在此等候多时,见到孙超群,立刻迎上前敬礼:“首长!辛苦了!我是红二十一师六十二团团长马良俊,我们代师长带着指挥部后撤了,我奉命殿后负责与23师交接防务事宜。”
孙超群回了个礼,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同样面带风霜的指挥员,语气温和:“同志们辛苦了。情况紧急,我们抓紧时间。”
“是!”马良俊侧身引路,“首长,请跟我来。几处主要阵地和火力点、弹药存放位置,我们都已标注清楚,我安排人员和负责接防的同志实地走一遍。敌情方面,目前北岸之敌较为安静,但警惕性不能放松,尤其是清晨时分……”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身影融入阵地前沿的阴影之中。
交接工作进行得快速而有序。
临走时孙超群握住马良俊的手用力摇了摇:“马团长,你们打得很苦,也打得很好!回去告诉秋成代师长,阵地交给我们,让他放心!”
“是!我一定带到!”马良俊转身,对自己的部队一挥手,“全体都有,出发!”
红二十一师最后一批的战士们,沉默而有序地离开了坚守多日的阵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着良村方向撤去。
……
良村东南部,一片相对隐蔽的山凹里,散布着几个不大的自然村。经过一夜加半天的行军转移,红二十一师的部队按照命令,分散驻扎在这些村落及周边山林中。各连之间相隔不远,既能相互呼应,又避免了过于集中。
战士们刚刚安顿下来,有的在擦拭着刚刚领到、还带着陌生油脂味的新枪,有的在帮忙搬运师部所需的简陋桌椅和物资,更多的人则抓紧这难得的间隙,靠在墙根、树下,抓紧时间休息。一些侦察兵已经奉命出动,爬上村子周围的山头,寻找制高点设立观察哨。
师部设在高岩石的一个稍大的名居院落里。进进出出的参谋和通讯员,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征尘,但步伐已不像在前沿时那般急促。院子里,秋成和赵文启正看着刚摊开的地图,低声商议着休整期间的训练和补充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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